共栖地的虹光尚未褪去,界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风鸣。那风声不似山间的穿林啸,倒像无数根琴弦被同时拨动,带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震颤,让百谷原的共生苗齐齐弯下腰,仿佛在朝某个方向行礼。
念杨正帮着李药婆的后人晾晒灵草,听到风鸣的瞬间,合订本突然从怀中滑落,书页哗啦啦自动翻动,最终停在记载断缘城汇通桥的那一页。纸上的桥影竟活了过来,凡铁拱上的锈迹渐渐剥落,灵木栏的裂纹里冒出新绿,桥尽头隐约站着个模糊的人影。
“是界门在响!”界门丫头举着探灵符奔来,符纸在风中剧烈抖动,上面的纹路与合订本里的桥影渐渐重合,“好像有东西要从界外过来,不是戾煞,也不是断缘城的残魂——这气息……又暖又凉的。”
众人赶到界门时,那道由同源毯线织成的光幕正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清玄仙尊祭出星轨图护在光幕前,图上的星辰突然加速流转,凡界星位与仙宗星轨的交汇点亮起七颗新星,恰好与共栖地的七处灵眼对应。
“是‘巡界者’。”他望着光幕中渐渐清晰的轮廓,拂尘上的银丝微微颤动,“古籍记载,天地间每隔千年会出现巡界者,他们往来于各界,记录共生之地的兴衰,据说……断缘城崩塌前,最后见过的外人就是巡界者。”
光幕“啵”地一声破开个圆洞,一个身着半凡半仙服饰的身影从中走出。那人的衣袍左半是凡界麻布缝制,缀着星引石磨成的纽扣;右半是仙宗灵丝织就,绣着会流动的星云纹。更奇的是他手里握着的拐杖,下半截是凡铁锻造的螺旋,上半截是灵木雕琢的枝桠,顶端还缠着圈跨桥麦的秸秆。
“在下云岫,奉‘万缘阁’之命,前来查验共栖地的共生之道。”来人对着众人拱手,声音像山涧流水般清润,目光扫过共立石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听闻诸位平息了戾煞之乱,还续上了断缘城的旧缘?”
谷伯拄着拐杖上前一步:“阁下既是巡界者,该知道断缘城的教训。我等不过是循着老理过日子,谈不上什么续缘。”他这话看似谦逊,却暗暗将手按在共立石上,镇邪火的光晕顿时浓了几分。
云岫却像没察觉这层防备,转身指向百谷原:“共生种长势不错,只是……”他指尖在空中虚点,百谷原边缘的几株共生苗突然泛起灰败之色,“这里的声纹里藏着丝不甘,像是凡界的麦种在怨灵草籽抢了养分。”
众人脸色微变。那几株苗确实长得稀疏,之前只当是地力不足,竟被他看出是两界种子暗中较劲。铁蛋忍不住开口:“就算有点小摩擦,也比断缘城强!我们并肩打过戾煞,还补好了共生纹,难道不算真共生?”
云岫笑了笑,拐杖往地上一顿,凡铁螺旋插入土中,灵木枝桠突然抽出新叶:“真共生不是打过仗、补过纹就成的。”新叶上浮现出断缘城的影像——汇通桥崩塌前,工匠与绣娘也曾一起抵御过初期的黑雾,可转头就因修补方式吵得面红耳赤,“就像这对故人,他们也并肩战斗过,却没熬过心里的坎。”
他话音刚落,地脉湖突然翻起巨浪,湖水拍打着岸边的同心墙,溅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影像:凡界的秦禾爹正对着仙宗弟子抱怨,说他们搬运琼玉时总嫌星引石沉;仙宗的焚心仙子私下里叹气,觉得凡界的驱邪散太呛人,不如灵草露清爽。
“这些没说出口的心思,就是藏在共生纹里的暗刺。”云岫的拐杖枝桠指向望穹镜,“观星师夜里对着星图嘀咕,说仙宗的星轨太复杂,不如凡界的星位实在;占星师在光膜后叹气,嫌凡界的星引石光芒太钝,配不上仙宗的灵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