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古镇的清晨，细雨绵绵。苏晚三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南走，拐过一座石拱桥，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一片墨绿的竹林铺展在天地间，竹叶上的雨珠折射着晨光，像撒了满地的碎钻。
“这竹林真大！”少年仰起头，竹梢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能藏住千军万马吧？”
云姑笑着摇头：“藏不住，竹子空心，风一吹就响。”她指着远处竹林深处，“看，那里有炊烟，说不定住着人家。”
三人踩着湿润的竹叶往里走，泥土里散发着竹子特有的清香。走了约莫一里地，忽见一座竹屋掩映在竹影中，屋顶铺着青瓦，檐角挂着几串竹风铃，风过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与雨声交织成曲。
“有人吗？”苏晚轻叩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露出半张苍老的脸，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他们：“是过路的客人？进来避避雨吧。”
屋主姓周，是个竹匠，守着这片竹林已有四十载。他的手布满老茧，却灵活得很，正坐在竹椅上削竹哨，刀锋在竹节间游走，很快就削出个精巧的哨子，吹起来“呜呜”作响。
“这是给村里娃子做的，”周老爹把哨子递给少年，“他们爱拿这玩意儿学鸟叫。”
竹屋的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竹器，有竹篮、竹筛、竹椅，还有支用整根竹子雕成的龙头拐杖，龙鳞栩栩如生，龙须上还系着红绸。“这拐杖是去年给镇长祝寿雕的，”周老爹摸着龙头，“他说要留着传给孙子。”
云姑注意到墙角堆着些发黄的竹纸，上面画着竹器的图纸，墨迹已经模糊。“这些是……”
“是我爹留下的，”周老爹叹了口气，“他以前是宫里的竹作师傅，后来战乱回乡，把手艺传给了我。这些图纸，有的是宫里的样式，有的是他自己琢磨的。”
苏晚拿起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个竹制的鸟笼，笼顶雕着牡丹花纹，旁边批注着“金丝雀畏寒，需留透气孔”。她忽然想起顺风驿的信，那些未能送达的牵挂，或许就藏在这些泛黄的图纸里。
“周老爹，您知道素云姑娘吗？”她轻声问。
周老爹的手抖了抖，竹刀差点划破手指：“知道……怎么不知道？她常来竹林里采竹叶，说要用竹水煮茶润嗓子。”他指着窗外的竹林，“那片紫竹林，就是她当年种下的，说是紫竹叶能治咳嗽。”
少年好奇地问：“那她和镖师的故事……”
“都是命啊，”周老爹放下竹刀，“镖师临走前，让我爹雕了对竹鸳鸯，说等回来就成亲。后来我爹没等到他，倒是等到了素云的死讯。”他从床底拖出个木箱，里面躺着对竹鸳鸯，羽翼上的竹叶纹还清晰可见，“素云把这对鸳鸯埋在紫竹林里，说让它们陪着她。”
云姑轻轻抚摸竹鸳鸯，木纹里似乎还留着素云的温度：“您后来见过镖师吗？”
“没见过，”周老爹摇头，“但三年前，有个关外的老客来买竹器，说在北边见过个断了腿的老人，怀里抱着块刻着‘安’字的玉佩，说要找个姓周的竹匠，把玉佩雕成竹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