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弯腰捡起铜雀簪,指尖抚过断口处的“苏”字:“圣约翰大学的牡丹瓶里,藏的不是血清。”她突然将簪子往石壁上一磕,从中掉出卷纸,“这才是伊万教授的研究笔记,你们要的抗体配方在这里。”
苏雪展开纸卷时,烛光突然摇曳起来,她看见上面的俄文公式,和父亲留在档案里的草稿如出一辙。柳如烟突然按住她的手:“配方需要种叫‘七星草’的药材,只有青岛山的道观里有。”女人的目光落在陈生身上,“当年你在北平,为了找这药,可是差点死在乱葬岗。”
陈生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苏雪忽然想起父亲说过,七星草能解百毒,却是至阴之物,需用男子的心头血做药引。她看向陈生的胸口,那里的马褂被月光照得透亮,隐约能看见道疤痕,是五年前替柳如烟挡子弹留下的。
“码头的巡逻队换岗了。”柳如烟突然从手袋里掏出张通行证,照片处贴着朵干花,是海棠的花瓣,“用这个能混进樱花号。”她往陈生手里塞了把钥匙,齿纹的形状和密室铁环的凹槽完全吻合,“货舱三号的锁,只有这把能开。”
赵刚突然站起身,铁钳往地上一顿:“我带兰草去道观找药,”他的军靴踩在木板上发出闷响,“你们去码头。”兰草突然抓住苏雪的旗袍下摆,小手冰凉:“嬷嬷说,看见穿黑斗篷的人,就把这个给她。”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半块玉佩,和王月娥给陈生的那块正好成对。
陈生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背面的樱花纹组成个完整的圆,中间刻着“梅郎”二字。柳如烟突然轻笑:“这是当年梅郎和王月娥定情时的信物,没想到被兰草捡去了。”她的目光落在苏雪身上,“苏小姐可知,兰草的母亲是谁?”
苏雪的心猛地一跳,想起兰草耳后那颗极小的痣,和照片里伊万教授的妻子一模一样。柳如烟突然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兰草是伊万教授的外孙女,她母亲是安娜,也就是王月娥。”
赵刚的铁钳“当啷”掉在地上,兰草突然哭起来,小手紧紧抓着赵刚的衣襟:“嬷嬷说我娘去了很远的地方,会唱评剧。”她的哭声混着海风,像根细针,扎得苏雪心口发疼。
陈生突然将那支勃朗宁塞给赵刚:“道观里有日本兵驻守,”男人的指尖划过枪身的海棠花,“遇到危险就开枪,会有人接应。”他的目光扫过柳如烟,“你跟我们去码头。”
柳如烟突然从手袋里掏出支口红,在纸上写了串数字:“这是黄巡捕的暗号,能调动巡捕房的人。”她将纸递给苏雪时,指尖故意划过她的掌心,那里的旧伤突然一阵刺痛。苏雪低头看,发现纸上的数字和父亲档案里的电报码一模一样。
离开密室时,柳如烟走在最前面,旗袍的开衩随着脚步开合,露出截雪白的小腿,上面有块淡红色的疤痕——是枪伤,位置和陈生胸口的旧伤对称。苏雪忽然想起五年前在南京,那个替陈生挡子弹的女学生,据说也有块这样的疤。
码头的风带着咸腥味,吹得苏雪的旗袍紧贴在身上。陈生脱下马褂披在她肩上,烟草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裹住她,让她想起那晚在领事馆,他抱着受伤的她,马褂上的血迹也是这个味道。柳如烟突然停住脚步,指着远处的灯塔:“那盏灯是信号,”她的声音压得很低,“闪三下是安全,闪五下是有埋伏。”
灯塔突然闪了五下,陈生猛地将苏雪拽到货箱后面。赵刚背着兰草刚要躲,却被几个穿黑斗篷的人围住,铁钳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苏雪看见为首那人的斗篷下摆露出双军靴,鞋跟处有块凹陷——和黄巡捕的靴子一模一样。
“黄兄别来无恙?”陈生突然从货箱后走出来,勃朗宁握在手里,枪口却没对准任何人。黄巡捕扯下斗篷的兜帽,脸上带着笑,手里把玩着块铁牌,上面的樱花纹在月光下闪着冷光:“陈先生倒是守信,”他的目光落在苏雪身上,“苏小姐的铜雀簪,该物归原主了吧?”
苏雪突然想起父亲说过,黄巡捕原是军统的人,后来投靠了日本人。她刚要提醒陈生,却看见柳如烟突然从手袋里掏出把匕首,刺向黄巡捕的后心。男人却像背后长了眼,侧身躲过时,铁牌“哐当”一声砸在柳如烟手腕上,匕首掉在地上,露出刀柄上的俄文——是伊万教授的名字。
“柳小姐的手段,还是这么阴。”黄巡捕的铁牌抵住柳如烟的咽喉,“当年在南京,你也是这样刺了沈老三一刀,可惜没中。”他突然笑起来,露出颗金牙,“沈老三现在就在宪兵队大牢里,嘴里不停地喊着‘内鬼’。”
陈生突然将枪口对准黄巡捕:“放了她。”男人的声音混着海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苏雪看见他右手食指微微颤抖,那是他动真感情时的样子,五年前在领事馆,他也是这样,用枪口对着自己的上司,救下了被当作人质的她。
“放了她可以,”黄巡捕的铁牌又往前送了送,柳如烟的脖颈渗出细血珠,“但得用铜雀簪来换。”苏雪突然从旗袍盘扣内侧摸出半枚铜雀簪,举过头顶:“我这有半枚,”她的声音在发抖,“另外半枚在陈生那,你先放了柳小姐。”
黄巡捕的目光在她手里的铜雀簪上打转,突然笑起来:“苏小姐果然守信。”他刚要松开柳如烟,却被陈生的枪声打断。子弹擦过他的耳际,打在后面的货箱上,火星四溅。黄巡捕的铁牌猛地砸向陈生,却被男人侧身躲过,勃朗宁的枪口稳稳对准他的胸口。
“沈老三说的内鬼,就是你。”陈生的声音冷得像冰,“王月娥在仓库故意引开追兵,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你的身份。”他突然扣动扳机,黄巡捕却突然拽过柳如烟挡在身前,子弹擦着女人的肩膀飞过,打在货箱的锁扣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柳如烟趁机挣脱,从地上捡起匕首,狠狠刺进黄巡捕的腹部。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铁牌“哐当”掉在地上,露出背面的刻字——“军统青岛站”。柳如烟拔出匕首时,血溅在她的旗袍上,像极了盛开的海棠花:“这刀,替沈老三还的。”
黄巡捕倒在地上时,嘴里还在念叨:“宫泽不会放过你们的……”苏雪突然发现他怀里露出半截电报,上面的日文她认得几个,是“樱花号,提前一小时”。陈生捡起电报时,眉头皱得很紧:“我们得立刻去货舱。”
赵刚背着兰草跟上来时,铁钳上沾着血,显然刚才也动了手。柳如烟的肩膀在流血,苏雪撕下旗袍的下摆替她包扎,却发现她内衣口袋里露出张照片——是伊万教授和个年轻女子的合影,那女子的眉眼,和柳如烟有七分像。
“她是我母亲。”柳如烟的声音很轻,海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当年和伊万教授一起研究抗体血清,被日本人杀了。”她突然抓住苏雪的手,掌心滚烫,“铜雀簪里的照片,是我母亲和你父亲的合影,他们原是同学。”
苏雪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找到铜雀簪,就能找到真相。”她忽然看向陈生,发现他正望着远处的樱花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