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愣住了:“你是……”
“沈小姐让我在这等的。”车夫回过头,苏雪认出他是沈青梧家的司机,“她说要是你们从清风楼出来,就送你们去江边的码头,那里有艘船在等。”
苏雪刚上车,就见陈生从巷子里跑了出来,衬衫的袖子被划破了,胳膊上渗着血。“上车!”他跳上黄包车,车夫猛地一甩鞭子,车子飞快地往江边驶去。
“你受伤了?”苏雪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想给他包扎。
“小伤,没事。”陈生按住她的手,目光里带着歉意,“是我大意了,没想到田中一郎是特高课的,更没想到他认识我。”他往身后看了眼,“松井肯定派人追出来了,得尽快离开武汉。”
“沈青梧呢?”苏雪想起那个在火光中像凤凰一样的女人,“她能脱身吗?”
“她比我们机灵。”陈生的声音沉了沉,“刚才在清风楼,我看见她的人混在伙计里,应该是早就布好了局。”他忽然抓住苏雪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刚才在走廊,你跳窗的时候,我真怕你摔着。”
苏雪的脸微微发烫,低下头:“我以前在学校跳过高墙,这点高度不算什么。”她想起陈生刚才挡在她身前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软软的。
黄包车在江边的码头停下,夜色中的长江像条黑色的巨蟒,缓缓流淌。码头上停着艘小汽艇,船头挂着盏马灯,灯光下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正是沈青梧。
“上来!”沈青梧朝他们招手,脸上带着疲惫,旗袍的下摆沾了些泥污,“松井封锁了所有陆路,只有走水路才能出去。”
陈生扶着苏雪跳上汽艇,沈青梧的弟弟——真正的沈青枫正在掌舵,他穿着件蓝色的工装,脸上沾着机油。“姐,赵刚已经在下游的芜湖等着了,咱们到那跟他汇合。”
“你真的是沈青枫?”苏雪忍不住问。
沈青枫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如假包换。去年在巴黎被宫泽健二追杀,多亏了抗联的同志帮忙,才捡回条命。”他指了指沈青梧,“我姐为了查我父亲的死因,这些年一直在跟日本人周旋,连沈家的船运公司都是假的,是她花钱雇人撑起来的幌子。”
沈青梧靠在船舷边,望着远处的灯火:“我父亲当年发现松井在武汉建兵工厂的计划,想把消息传给抗联,结果被松井灭口。他死前把兵工厂的图纸藏在了和记药房的地下室,也就是你们找到的那本黑色笔记本——那其实不是笔记本,是本密码本,里面的公式是打开图纸的钥匙。”
苏雪恍然大悟:“所以松井和岗村抢的不是公式,是图纸?”
“对。”沈青梧点头,“公式只有配合密码本才能解开图纸的秘密。我父亲是留洋的工程师,擅长加密技术,他把图纸的位置编成了密码,藏在那些看似无关的文字里。”她看向陈生,“陈先生的父亲当年跟我父亲是战友,都在同盟会做事,所以我才敢相信你们。”
陈生的目光柔和了些:“我父亲去世前,确实跟我提过沈伯父,说他是个正直的人。”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小本子,递给沈青梧,“这是我托人查的,关于你父亲的死因,上面说他是被集装箱砸中……”
“那是松井伪造的现场。”沈青梧翻开本子,手指划过“集装箱”三个字,“我父亲验货那天,根本没有集装箱到货,是松井让人从码头吊了个空箱子,故意砸下来的。”她合上本子,声音里带着恨意,“这些年我一直在查,终于查到宫泽健二的头上——他当时是松井的副官,亲手操作的起重机。”
汽艇驶过长江大桥,桥上车灯的光像条流动的银河。苏雪忽然想起脖子上丢失的凤凰玉坠,心里有点失落。陈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不是在找这个?”
那正是那枚凤凰玉坠,只是绳子断了。“你什么时候捡到的?”苏雪惊喜地接过,紧紧攥在手里。
“刚才在假山后面看见的,挂在藤蔓上。”陈生从口袋里拿出根红绳,小心翼翼地帮她系好,“这次别再弄丢了。”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脖子,苏雪的身体微微一颤,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那里面像是有星光,亮得让她心跳加速。
沈青梧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去看沈青枫掌舵,嘴角却悄悄勾起了弧度。
汽艇在夜色中前行,两岸的灯火渐渐稀疏。苏雪靠在船舷边,看着陈生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不管前路有多少危险,只要身边有他,有沈青梧这样的盟友,就一定能把兵工厂的图纸找出来,告慰那些为了抗日牺牲的先烈。
远处的江面上传来汽笛声,像是某种信号。沈青枫忽然指着前方:“姐,那是不是赵刚说的船?”
沈青梧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脸色忽然变了:“不好,是日本巡逻艇!”她转身对陈生说,“快把密码本藏起来!他们肯定是冲这个来的!”
陈生刚把笔记本塞进船底的夹层,就见巡逻艇上的探照灯扫了过来,瞬间照亮了他们的汽艇。扩音器里传来生硬的中文:“前面的船停下接受检查!否则开枪了!”
苏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紧了口袋里的梅花枪,看向陈生。陈生的目光沉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有我。”
夜色中的长江,一场新的较量即将开始。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宫泽健二已经带着人在芜湖码头设下了埋伏,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那个藏在密码本里的秘密,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危险?沈青梧父亲的死因,是否还有更深的隐情?一切,都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