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道上走不多远,曾老夫人拐上了一条小路,穿过一座桑树林后,他们来到一个小山坡前的院子。
院子不大,但整洁干净。附近也有许多村民的屋舍,阡陌纵横,鸡犬之声相闻。
进入院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摆放在屋檐下的两台织布机。小莲忙去打了一盆凉水,让秦戈二人洗去一路的风尘。
徐文汐仔细地洗了洗脸,又净了净手。小莲正要去换一盆干净的水,秦戈忙道:“不用。”然后就着徐文汐的洗脸水抹了一把,一股清凉之意顿时让暑气减弱不少。
秦戈在客堂喝着明前的碧螺春,徐文汐则被曾老夫人拉进了后院。不一会儿,一袭绿色丝质长裙的丽人出现在秦戈的面前。
“好看吗?”徐文汐微抬双手,转了一圈问道。绝世的容颜配上合体的衣裙,江南水乡所有的钟灵毓秀仿佛得到了具象的展示。
“好看,好看。”秦戈的头点得好像小鸡啄米。
曾老夫人从后院出来,递给秦戈一枚玉扳指道:“这是老身母亲留给我的,如今转送给你们,别嫌寒酸。”当她得知秦戈此次是去长沙府提亲后,她便想着要送一件有意义的礼物给两小。翻箱倒柜后,终于找到了两枚质地上佳的玉扳指,一枚给了徐文汐。至于那件长裙,则是她每年都会为徐文汐织一件,不想竟然还挺合身。
秦戈忙双手接过,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翡翠玉镯,双手奉上道:“这是晚辈母亲给老夫人的一点小心意。”
曾老夫人接过端详了片刻后,收入怀中,道:“有心了。”
三人边喝茶边闲聊,期间曾老夫人和徐文汐当地方言交流,徐文汐不时地用眼角瞟秦戈。吴侬方言软糯婉转,虽然不知道她们聊什么,但秦戈听得津津有味。
“听得懂么你?一脸的贼忒兮兮。”徐文汐望着兴致盎然的秦戈道。
“听不懂,老夫人肯定是夸你眼光好。”秦戈贼忒兮兮道。
“不要脸。”徐文汐啐道,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曾老夫人更是哈哈大笑,这十多年来她从未如此开怀过。
傍晚时分,慕容天城曾派人过来邀请两人赴宴,不过被徐文汐一口回绝。
晚饭菜肴丰盛,不仅有野生的鳜鱼、膳段,还有一壶专为秦戈准备的当地名酒“姑苏桥酒”。曾老夫人不断为两人夹着菜,连一向饭量极大的秦戈都吃得有些撑。
饭后,徐文汐领着秦戈外出散步,诉说着她与老夫人曾经短暂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记得老夫人初见她时,彷如见到了稀世珍宝,抱着她久久不愿松手;她记得说想吃莲藕,老夫人便亲自划船到浅水处,下到湖里找那最鲜嫩的莲藕;她记得她被其他小孩欺负时,老夫人化身为一头母狮,对着那帮孩子大声呵斥;她更记得离别时,老夫人满脸的悲伤和压抑的哭泣。
说着说着,徐文汐泪流满面,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无私深沉的爱,以后十几年里她再也没有过那种感觉。
秦戈从怀里掏出那条徐文汐送给他的手帕,为她轻轻拭去脸上的眼泪,柔声道:“老夫人的爱会一直留存在你心里,以后还要加上我的。”徐文汐含情脉脉地望着秦戈,他们的双手不自禁的握在一起,皎洁的明月在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穿过那片桑树林,两人来到白天的那条青石板大道上。此时石柱上的玉球发出柔和的白光,不是很明亮,但架不住数量太多,白光将大道及两旁的草木照得清清楚楚。秦戈看得有些呆了,他从未想过乡野的道路在晚上竟然亮堂如斯。
“这是燕云那边盛产的夜明珠,一颗就价值千金。”徐文汐道:“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时,我也有些看呆了。于是便想要去摸那玉球,正当我往那石柱上爬的时候,十余个小孩冲了过来,将我从石柱上扯下,还大骂我是‘野种’。要不是外婆就在旁边,拼命地护着我,说不定我就会被打得鼻青脸肿了。你知道为首的小孩是谁么?就是你白天见过的慕容天城。”
一股无名的怒意从秦戈心中涌出,想到年仅五岁的小徐文汐无助地躺在地上哭泣,他就感到阵阵心疼。竟敢欺负我秦戈的小媳妇儿,此仇不报非君子,秦戈心中暗下决心。
“慕容氏发迹于燕云,曾经在北方占据过很大的一块地盘,先祖也曾立国称帝,自称燕国。只是后来觊觎中原,为了陈魏承诺的土地,与前朝激烈大战过几次。结果你也知道了,‘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最终周朝灭了,慕容氏也一蹶不振,连原来的燕云十六州都没保住,被周边的其他族群逐一侵蚀,直至沦落到来姑苏当了一方豪强。据说这其中陈魏就是幕后谋划之人,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徐文汐将慕容氏一些鲜为人知的内幕告知秦戈,她知道如果慕容氏参与到周朝复国之事中,秦戈将来免不了要与其“打交道”。
“所以慕容氏是为了复仇,才与姬复周勾结?”秦戈道。
“也不尽然,慕容谷野心极大,恐怕他是想借姬家之势,重回当年燕国的荣光岁月,建国称帝也说不定。”徐文汐道。
“什么人?竟敢在夜间擅闯琅琊福地?”几名护卫从道旁的树林中窜出,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原来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座宏伟的大宅前。徐文汐正要解释,不料那为首护卫喝道:“给我拿下,交给戚管家处理。”
两名护卫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秦戈轻轻两掌,两名护卫比扑过来的速度更快地向后倒飞,跌倒在地后一时起不来。
秦戈并未下重手,只是用内力封住了护卫的穴道,让他们动弹不得。
秦戈拉着徐文汐的手就要往回走,那为首护卫喝道:“擅闯福地,还打伤了人,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口中吆喝,双腿却站在当地一动不动。
门外的骚乱惊动了宅院里的人,大门打开,一道人影瞬间便来到众人面前。“戚管家来了,事情就好办了。”为首护卫忙来到戚管家身边。
戚管家没有理睬那护卫,只是冷冷地看着秦戈二人道:“你们是何人?不知道酉时之后不得靠近福地两里之内么?”
“戚管家是吧,我们二人今日初到贵宝地,不懂这里的规矩,现在离开便是。”秦戈顾念到毕竟是徐文汐的外公家,语气尽量平和。
“你们擅闯福地,还打伤了我们两个人,就想这么走了?门都没有,戚管家……”为首护卫狐假虎威道。
“住口。”戚管家呵斥道:“你们初次来此,不识规矩情有可原。不过打伤慕容家的人,这个怎么说?”
“这两位仁兄并未受伤,只是封住了穴道而已。”秦戈说罢,凌空点出两指,只见那两名躺在地上的护卫便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
戚管家眼中寒光一闪,今日燕子坞有贵客来访,所商议之事极其重大,可能关系到整个慕容氏未来的气运。此人刚才出手解穴,修为极高,又在贵客下榻之地外徘徊,难道真是巧合?还是有其他目的?
想到此处,戚管家道:“无论如何,两位公子还是随戚某去见一下慕容世子。如果确属无心误闯,戚某当面赔罪,并恭送二位出府。”
慕容世子自然就是慕容天城,秦戈一想到他曾欺负过徐文汐,还有他嘴角的那抹笑意,心中的无名火便腾地冒起,于是也冷冷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戚某不才,只有勉强二位了。”戚管家道。
“哦,那秦某就看戚管家如何勉强我们了。”秦戈丝毫不让道。
戚管家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双腿交叉前行,一拳轰出。秦戈一见便知戚管家的下盘极稳,是一名外门高手,于是也大喝一声,一记伏虎拳对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