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塌的柴草棚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牲畜粪便的气味,棚顶破了大洞,四面漏风,但至少能提供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暂时隔绝外面那些麻木或探究的视线。猴子小心翼翼地将老康安置在最内侧相对干燥的草堆上,又帮几乎虚脱的林皓挪了进去。
“听着,”猴子蹲在林皓面前,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锐利,“我必须去二号码头确认情况。你们留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除非是我回来,否则绝对不要出来,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他解下腰间那把从敌人手里缴获的南部式手枪,塞到林皓还能活动的右手里,又教了他最简单的开保险和扣扳机的动作。“万不得已的时候再用。省着点,里面只有五发子弹。”
林皓握着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滚烫的掌心稍微舒服了一些,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猴子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老康和状态极差的林皓,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如同狸猫般钻出柴棚,迅速消失在窝棚区的阴影里。
柴棚内陷入了死寂,只有老康微弱断续的呼吸声和林皓自己粗重灼热的喘息。脱离了紧张的奔逃,精神稍一松懈,左臂伤口那被压抑许久的剧痛和全身的高烧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袭来。林皓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放在火上烤,视线开始模糊旋转,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鸣响。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试图汲取一丝凉意,但身体的滚烫仿佛要将他从内而外点燃。
他紧紧攥着手枪,右手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棚外,老河套的声音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喊、模糊的争吵、野狗的吠叫,这些声音扭曲变形,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努力睁大眼睛,透过柴棚墙壁的缝隙向外窥视,但看到的只有晃动的人影和斑驳的光斑,根本无法分辨是敌是友。
时间再一次变得缓慢而煎熬。每一分钟,都像是在炭火上炙烤。林皓的意识在清醒与迷糊的边缘徘徊。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伏击的山谷,听到了战友的惨叫,看到了“鬼火”喷吐的烈焰;又仿佛看到了陈望归决绝的背影,和那黑暗中无声袭来的吹箭……
“水……”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从旁边传来,是昏迷中的老康发出的。
林皓一个激灵,强行从混沌中挣脱出来。他挪到老康身边,发现老康的嘴唇干裂得起皮,脸色灰败中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他也在发烧。
水……他们几乎没有水了。猴子带走了最后一点。
林皓舔了舔自己同样干裂的嘴唇,一股绝望感涌上心头。没有药,没有水,他和老康可能都撑不到猴子回来。
不,不能放弃!
他挣扎着,用右手在柴棚里摸索,希望能找到一点漏雨的积水或者别的什么。但除了发霉的草屑和尘土,一无所获。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目光落在了棚外不远处一个积着雨水的破瓦罐上。那瓦罐离柴棚大概七八米远,处于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
出去,就有暴露的风险。不出去,他和老康可能渴死、烧死。
林皓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手中冰冷的手枪。他必须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