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铁山脚步微微一顿,语气更加凝重:“内鬼……我知道了。这个消息很重要,我们会立刻通过渠道核实并预警。林同志,你放心,到了我们的地方,会比外面安全很多。”
队伍在古纤道上快速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冬日的阳光苍白地照耀着荒芜的大地。冯铁山指挥队伍离开古道,钻入一片更加茂密的、靠近淀山湖边缘的芦苇沼泽地。这里水道纵横,芦苇遮天蔽日,如同天然的迷宫。
在沼泽深处七拐八绕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被芦苇丛环绕的、面积不小的土岛。岛上搭建着几个极其隐蔽的窝棚,上面覆盖着伪装网,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这里就是冯铁山支队的临时驻地。
看到队长带回一个陌生且受伤的人,驻地里的其他队员都投来好奇和警惕的目光,但在冯铁山的示意下,没有人上前打扰。
冯铁山将林皓安排在一个最靠里、也最干燥的窝棚里休息。“林同志,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处理一下伤口。我让卫生员过来给你看看。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详谈。”
很快,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却手法熟练的小卫生员过来,给林皓重新清洗、上药、包扎了伤口,又留下一些内服的草药。
躺在铺着干草的窝棚里,身上盖着虽然破旧却厚实的棉被,林皓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和相对的安全,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极度的疲惫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几乎在头沾到干草枕的瞬间,就沉沉睡去。
这一次,没有噩梦纠缠。他睡得无比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窝棚外压低的交谈声惊醒。睁开眼,只见冯铁山和另外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文职人员的干部正站在门口。
“林同志,你醒了?”冯铁山见他醒来,走了进来,“感觉怎么样?这位是我们支队的政委,老周。”
林皓挣扎着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伤口也还疼,但比起之前已是天壤之别。“好多了,多谢冯队长,周政委。”
周政委推了推眼镜,神色严肃地看着林皓:“林皓同志,情况紧急,我们长话短说。你带来的东西……现在是否安全?”
林皓立刻指了指一直放在他手边、片刻不曾离身的帆布包:“在这里。”
周政委和冯铁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能……让我们看一下吗?”周政委语气谨慎地问道。
林皓犹豫了一下。虽然对方是雷震联系的同志,但细菌样本事关重大,他必须万分小心。
冯铁山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沉声道:“林同志,我以党性担保!老周是支队里唯一懂日语的,也是我们这里最有文化的同志。我们需要确认东西的真伪和具体情况,才能决定下一步如何安全地将其送出去!雷队长在信里也特别交代,要我们全力协助你!”
听到冯铁山以党性担保,又提到雷震的交代,林皓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大半。他深吸一口气,将帆布包拿到身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了那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铝盒。
当周政委借着窝棚口透进的光线,看清铝盒上那些日文标签,特别是“炭疽”、“鼠疫”、“活体样本”等字样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拿着铝盒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果然……果然是这东西……”周政委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和一丝恐惧,“丧尽天良!真是丧尽天良!”
冯铁山虽然看不懂日文,但从周政委的反应和林皓之前透露的信息,也明白了个大概,他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独眼中喷薄着怒火:“狗日的小鬼子!”
“必须尽快送走!”周政委将铝盒小心翼翼地放回帆布包,语气斩钉截铁,“这东西留在手里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不仅仅是对我们,更是对周边的百姓!”
“怎么送?”冯铁山眉头紧锁,“往北的路被鬼子重兵封锁,往西往南也不太平。而且我们得到消息,鬼子似乎已经知道你带着这东西逃脱,在各处要道都增设了关卡,盘查极其严格,尤其是携带箱状物的人!”
林皓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
周政委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常规路线走不通,只能走非常规路线!”
他看向冯铁山和林皓:“我记得,淀山湖往西,有一条几乎废弃的古商道,可以绕过主要城镇,直插皖南。虽然山路难行,且多有土匪盘踞,但鬼子的力量相对薄弱。或许……我们可以尝试走那条路!”
“古商道?”冯铁山若有所思,“那条路我知道,确实隐蔽,但不好走,而且得穿过‘黑云寨’的地盘……那伙土匪,可不好打交道。”
“再难也得试一试!”周政委语气坚决,“这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能将证据送出去的途径!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在林同志行踪彻底暴露之前行动!”
他看向林皓:“林同志,你的意见呢?”
林皓没有任何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听组织的安排!只要能完成任务,再难再险我也不怕!”
“好!”冯铁山一拍大腿,“那就这么定了!我立刻安排人手准备,挑选精干队员护送你走古商道!老周,你负责规划具体路线和联络沿途可能的关系。”
希望之路,似乎再次在绝境中显现。然而,无论是那条湮没已久的古商道,还是盘踞其上的土匪,亦或是身后紧追不舍的日伪势力,都预示着前路必然充满更多的荆棘与血火。
林皓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