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鸭嗓骂骂咧咧:“妈的,穷酸书生就是事多!”他似乎也失去了仔细搜查的耐心,或者说,他们接到的指令可能也并非十分明确,只是例行公事般的排查。
“行了行了!”公鸭嗓不耐烦地挥挥手,“没搜到就算了!陈明远,我警告你,放聪明点!要是让我们发现你跟抗日分子有牵连,有你好看!我们走!”
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天井外,大门被重重地带上,屋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院子里被翻乱物品的狼藉。
床底下,林皓三人依旧一动不动,过了足足两三分钟,确认外面再无动静,陈明远才低声道:“出来吧,暂时安全了。”
三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床底爬出,个个灰头土脸,身上沾满了灰尘和蛛网,狼狈不堪,但眼中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险……”阿海拍着胸口,小脸煞白。
林皓和赵劲川也长舒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刻,距离暴露仅有一步之遥。
“不能待了!”陈明远脸色凝重,快速说道,“王老五既然报了信,说明你们已经被盯上。这次没搜到,他们不会死心,很快就会再来,或者换更厉害的角色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走到书桌前,将那个铝盒从竹篓里取出,郑重地交还给林皓:“东西你们必须立刻带走!原计划去惠仁医院风险太大,路线可能已经暴露。”
“那怎么办?”林皓接过盒子,感觉它比之前更加沉重。
陈明远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暂避,而且有可能直接处理掉这个烫手山芋。”
“哪里?”
“广慈医院。”陈明远压低声音,“那里有我们的人,而且医院实验室具备初步处理和研究这类样本的条件。更重要的是,医院背景复杂,有法国教会背景,日本人不敢轻易硬闯,比惠仁医院更安全一些。”
广慈医院?林皓知道这家上海着名的教会医院,确实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但是怎么过去?外面肯定有眼线。”赵劲川指出关键问题。
陈明远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谨慎地向外窥视,随后快速说道:“你们不能一起走,目标太大。分头行动!”
他看向林皓和林皓背上的铝盒:“林先生,你带着东西,穿上我的长衫,戴上我的帽子和眼镜,伪装一下,从弄堂另一个出口走,直接去广慈医院。到了那里,找内科的刘子仁医生,就说……就说‘老陈介绍你来复查肺痨’,他会明白。”
他又看向赵劲川和阿海:“赵兄弟,你带着这孩子,换一身不起眼的工人衣服,从正门出去,往相反的方向走,制造你们已经离开此地的假象,吸引可能存在的眼线。然后想办法绕道去苏州河那边,与你们的人汇合。”
这是典型的金蝉脱壳之计!
林皓心中一紧,这意味着他们要再次分开,而且赵劲川和阿海要主动去吸引火力,风险极大。
“不行!太危险了!”林皓立刻反对。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陈明远语气斩钉截铁,“必须有人引开视线,确保样本安全抵达!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
赵劲川拍了拍林皓的肩膀,眼神平静而坚定:“老林,听陈先生的。我和阿海目标小,灵活,没问题。你保护好东西,我们在河边等你消息。”他又看了一眼阿海,“小子,怕不怕?”
阿海挺了挺瘦弱的胸膛,虽然脸色依旧发白,却用力摇头:“不怕!”
形势逼人,林皓知道这是最优选择。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犹豫:“好!你们千万小心!”
迅速换装。林皓穿上陈明远略显宽大的灰色长衫,戴上他的圆顶帽子和金丝边眼镜,将铝盒小心地藏在一个旧皮箱里(陈明远提供),乍一看,倒真有几分落魄文人的模样。赵劲川和阿海则换上了陈明远翻找出来的、打着补丁的粗布短打,脸上再抹些煤灰,瞬间变成了两个挣扎在底层的苦力。
“保重!”
“保重!”
没有更多的话语,简单的告别后,赵劲川和阿海深吸一口气,率先拉开房门,低着头,快步走出弄堂,很快消失在晨曦初现的街角。
几分钟后,估摸着赵劲川他们应该已经吸引了注意,林皓提着旧皮箱,也低着头,从平安里另一个鲜有人知的窄小侧门悄然走出,汇入了渐渐增多的人流,朝着广慈医院的方向走去。
陈明远站在窗口,看着两人相继消失在视野中,脸上凝重之色未减,反而更深。他清楚,这只是暂时的摆脱,更大的风暴,正在这座孤岛般的城市上空汇聚。
而与此同时,在苏州河对岸的废弃河滩,龙占海终于等来了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手下带回的消息——租界方向,似乎发生了骚动,巡捕房在辣斐德路一带进行了突击搜查。
龙占海的独眼瞬间眯起,闪过一丝凶光。
“妈的,果然出事了!阿土,黑鱼,抄家伙!准备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