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迷宫的每一次脉动,都是未来在轻轻预告——
而旅人只是过客,正用脚印替未出生的灵魂,提前写下序言。
·林野看见自己未写完的作文本,墨迹逆流成暴雨;
·陆清言看见自己未摇响的绿铃,铃音逆流成婴儿哭声;
·沈不归看见自己未落下的泪,泪珠逆流成冰裂;
·姜莱看见自己未点燃的灯芯,火光逆流成羊水。
记忆在墙内播放,声音却被剖面吸收,只剩心跳的震动。
沈不归与林野并肩而行,冰指纹与墨线胎记偶尔相触,每一次触碰便激起一圈涟漪,涟漪里浮出一行反向血字:
【同步心跳,方可同步记忆】
迷宫尽头的穹顶忽然倾塌成羊水瀑布,瀑幕后,一座胎心形大厅倒悬而落——像一枚被夜空摘下的巨硕心脏,以尖顶朝下、心房朝上的叛逆姿态,悬浮于澄澈羊水之上。
它的壁膜半透明,粉紫如黎明前最薄的那层天色,内部血管织成银河,脉动时星尘簌簌而落。
大厅中央,一枚巨型胎盘被铸成钟摆。
那胎盘仍带着湿润的辉光,绒毛如银白海藻,在无声的风里轻轻招展。
钟摆的摆锤——一颗未睁眼的心脏——被脐带悬吊,通体呈深绯,表面浮刻着反向的倒计时;数字并非油墨,而是一粒粒未凝的血珠,沿逆时针的轨迹缓缓爬行。
每当血珠滚过一处刻度,心脏便微微收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为尚未降临的世界敲出一记预演的更鼓。
鼓声回荡在倒悬的穹窿里,震落更多星尘,也震得羊水表面荡开一圈圈涟漪——仿佛时间在此逆流,而生命正从终点向起点缓缓归航。
【-00:10:00】
倒计时每倒退一秒,大厅便收缩一分,羊水壁向内折叠,像子宫在分娩前的最后一次收紧。
四人被迫站在钟摆四极,掌心相贴,心跳再次同步。
沈不归低声:“这一次,我们一起倒数。”
林野点头,指尖在沈不归掌心写下“-10”。
倒计时归零,钟摆心脏骤然睁眼,瞳孔里映出四人未出生的剪影:
·林野的剪影,怀抱暴雨夜的作文本,墨迹滴成暴雨;
·陆清言的剪影,手攥绿铃作响的乳牙,铃响震碎乳牙;
·沈不归的剪影,胸口贴着冰裂的月蚀,冰裂渗出鲸歌;
·姜莱的剪影,捧灯而立,灯芯终燃,火光逆流而上。
剪影同时开口,声音重叠:
【以未生之钥,剖开未生之门】
钟摆心脏裂开,化作四枚胎盘钥匙,钥匙表面刻着反向编号:
【β-04】【a-07】【γ-03】【δ-01】
羊水之壁忽然向深处对折,仿佛一页被月光润湿的羊皮,轻轻掀起,便泻出一条阶梯——每一级都由薄如蝉翼的子宫瓣膜铺就,粉白中透出幽蓝脉影,像黎明前最后一道被星辉缝合的伤口。
阶梯尽头,羊水凝滞成一枚尚未合拢的瓣膜,悬停于无声的风里。瓣膜表面,一行反向的血字正缓缓洇开,仿佛逆流的河流在寻找源头:
【以未生之钥,剖开未生之门】
每一次母亲的心跳落下,鲸歌便在瓣膜深处轰然回响——低沉、旷远,像深海最古老的一座灯塔在替尚未出航的船只数拍。
心跳与鲸歌叠加,瓣膜便随之收紧一分,边缘渗出细小的血珠,像未绽即凋的珊瑚。
在这搏动的和声里,四道未出生的嗓音依次浮现,清澈得近乎透明,却带着羊水特有的潮湿重量:
【沈不归——β-04,未生的心脏,尚未命名第一声啼哭。】
【林野——a-07,未生的墨迹,尚未洇开第一页黎明。】
【陆清言——γ-03,未生的铃声,尚未摇落第一场春雪。】
【姜莱——δ-01,未生的灯芯,尚未点燃第一寸夜色。】
编号落下,四人胸腔里同时响起同一记鼓点——那是未出生的脉搏,隔着时间与羊水,与他们此刻的心跳严丝合缝。
仿佛只要再迈一步,他们便会成为自己尚未诞生的那部分,而世界也将重新从零开始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