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钥匙在林野手心骤然冷却,血痂变黑,痂皮裂开,露出一截更小的钥匙胚——
胚上刻着细小的“Ω”,像未完成的胎儿,又像一只紧闭的眼。
舵轮自己转动,发出老式磁带倒带的哀鸣。
窗外雾港已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倒悬的海——
海水在头顶,天空在脚下,云层里漂浮着红色气球,气球下吊着倒立的渡轮剪影,像有人把世界翻了个面。
驾驶室的灯泡一个接一个爆裂,玻璃屑落在地板,拼成最后一行字:
【第-18.5层·检票口】
【本次任务:把第三个名字写进船票】
林野低头,船票上的血字开始渗墨,像被水晕开的旧照片。
沈不归的名字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签名——
不是现在的笔迹,而是七岁时歪歪扭扭的“林野”二字,尾钩上翘,像一柄小钥匙。
签名完成的瞬间,船票自燃,火舌却是冰凉的海蓝色,火光里没有热,只有刺骨咸腥。
火焰中,沈不归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像贴面耳语:
“守则第五条——
船票一旦写上第三人的名字,
守钥人就会失去自己的名字。”
火焰熄灭的瞬间,驾驶室开始崩解。
舵轮碎成铁屑,船长椅背裂开,塑料薄膜里滚出一只绿色恐龙布偶——
恐龙右眼完好,左眼纽扣脱落,线头缠着一根极细的红发,发梢带着咸涩海风。
布偶嘴里衔着一张新船票,票面空白,只印了一个烫金的“Ω”。
船票背面渗出细小水珠,水珠排成倒计时:00:00:07。
船体倾斜,甲板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无数个不同年龄段的林野正排队走向船舷,每人手里握着一把铜钥匙,钥匙齿痕各异,却都滴着血。
他们经过林野身边,面无表情,像经过一面镜子。
最后一个林野停下脚步,把钥匙插进林野的胸口——
没有疼痛,只有冰凉,像把一块铁放进未愈合的伤口。
钥匙没入的瞬间,海面裂开一道门缝,门后是雾港的-18层码头。
沈不归站在码头,风衣下摆被风吹起,露出病号服的蓝白条,像一面投降的旗,又像医院的窗帘被撕下一块。
林野张口,却听见沈不归的声音从自己喉咙里传出:
“下次见面,记得问我要回名字。”
声音落下,他感觉自己的舌尖多了一个硬物——
是那枚烫金“Ω”船票,像一枚无法吞咽的硬币。
船身彻底解体,碎成无数红色气球。
气球升空,拼成最后一行字:
【第-19层·名字回收处】
【任务更新:找到守钥人丢失的名字】
林野坠入海面,海水却是温热的血。
血里倒映着雾港的灯、医院的走廊、儿童房的夜光星——
所有场景像被折叠的纸船,一艘接一艘沉入黑暗。
下沉的最后一秒,他听见钥匙在耳边轻轻转动——
咔哒。
像船票剪口,像记忆封口,像某个名字被永久注销。
而黑暗深处,有人轻轻应了一声: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