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道碑在余烬中重燃,碑心混沌火种搏动如初生心脏。
苏晚晴神格碎裂,却以冰魄为茧包裹道种,在归墟裂痕边缘构筑生命摇篮。
仙朝残部目睹神只泣血,战魂余烬融入星碑,竟唤醒林云宸道痕烙印。
当新生宇宙胚胎脉动第一次穿透虚空,归墟深处蛰伏的意志再次蠕动。
“守护……火种……”苏晚晴冰晶覆盖的指尖轻触星碑裂痕,“此界……由我……镇守。”
古荒星域,劫灰之地。
绝对的死寂如寒铁枷锁,沉沉压在每一粒漂浮的星尘之上。破碎的大陆如同被啃噬殆尽的神魔残骸,悬浮在凝固的幽暗里,断裂的星河是干涸凝固的血痂,斑斓却死气沉沉。那曾吞噬一切的巨大归墟凹坑,此刻已收缩为一道横亘在古荒核心的、狰狞扭曲的虚空裂痕,边缘残留着法则被强行撕裂后、如同烧灼过度的焦黑纹理,丝丝缕缕灰暗的寂灭气息从中渗出,如同宇宙伤口缓慢流出的脓血,无声地污染着周遭虚空。
星火道碑,依旧矗立在那巨大的矛锋残骸基座之上,却已面目全非。原本流淌深紫星辉的碑体,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许多地方甚至崩落了大片石质,露出内里黯淡无光的结构。碑面上那九枚曾沟通星辰、指引归墟的暗金道纹,如同被天火煅烧过,呈现出一种焦炭般的漆黑死寂,纹路模糊,道韵尽失。唯有在九枚焦黑道纹环绕的中央,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混沌暗金光芒,在碑体深处顽强地搏动着。
噗通……噗通……
那搏动微弱得如同初生婴儿的心跳,却带着一种穿透万古尘埃的坚韧生命力,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引得布满裂痕的碑体随之微微震颤,散溢出极其稀薄、却蕴含着“破灭-新生-守护-秩序”独特韵律的混沌光尘。这点微光,是林云宸焚尽道痕、苏晚晴燃尽神格后,最终存留的唯一火种,也是这死寂星域中……最后的生机之源。
碑下,是炼狱之后的修罗场。十万仙朝精锐,连同百名元婴阵眼修士,尽数化为飘散的劫灰,融入冰冷星尘。那位镇边神将,连最后半截残躯亦在归墟巨掌的抹除意志下化为虚无,唯有他拄过的那柄断剑,半截剑身深深插入道碑基座的裂缝,剑格扭曲,剑身布满蛛网裂痕,兀自残留着一丝未曾完全熄灭的、极其黯淡的血色战意,无声诉说着最后的抵抗。
绝对的死寂中,只有星尘无声飘落,如同天地为逝者撒下的纸钱。
嗡——!
道碑前方不远处的虚空,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起来。空间被强行撕开一道不规则的裂口,一股混合着极致冰寒与微弱混沌气息的紊乱波动从中喷涌而出。一道身影从中踉跄跌出,重重摔落在冰冷的星尘之上。
是苏晚晴。
她依旧身着那流淌着深蓝星河纹路的冰魄神裙,但此刻,这曾象征永恒与纯净的神衣,已变得黯淡无光。裙摆上凝固的深蓝冰晶泪痕触目惊心,如同泣血。她周身笼罩的深蓝神辉几乎熄灭,眉心的冰魄源星更是裂痕遍布,核心处那点混沌暗金的道种火种光芒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被源星本身的裂痕吞噬。她那万载不化的绝美容颜,此刻苍白如纸,如同碎裂后又勉强拼合的瓷器,一道道细微的冰晶裂痕从眉心源星蔓延至脸颊、脖颈,深蓝的神血如同冻结的溪流,在裂痕间缓缓渗出、凝固。
神格碎裂!
强行燃烧神格本源、引动星火道碑化为殉道之剑、硬撼归墟最终抹除意志的代价,是冰魄神格的根基……濒临崩溃!
“噗!”苏晚晴猛地咳出一口深蓝色的神血,血液离体瞬间化为无数细碎的冰晶,溅落在星尘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剧烈的痛苦如同亿万冰针攒刺神魂,让她蜷缩的身体微微颤抖。深蓝的神眸之中,永恒冰焰早已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深入骨髓的哀伤,以及……一丝被剧痛勉强压制的、守护的执念。
她艰难地抬起头,视线穿过弥漫的星尘与自身逸散的冰寒气息,落在那座布满裂痕、却依旧顽强矗立的星火道碑上。当她的目光触及碑心深处那一点微弱搏动着的混沌暗金光芒时,空茫死寂的眼底,骤然亮起一点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
“云宸……”破碎的神音带着冰裂的质感,在死寂的虚空中飘散,轻得如同叹息。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道碑的方向,一寸寸挪动身体。神格碎裂带来的剧痛让她每一次移动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穿行,深蓝的神血不断从裂痕中渗出、冻结,在她身后拖曳出一道凄美而刺目的冰晶轨迹。
短短的距离,如同跨越星海般漫长。当她终于触碰到道碑冰冷的基座时,几乎耗尽了所有气力,只能无力地倚靠着那巨大的矛锋残骸,冰冷的脸颊贴在同样冰冷的碑体上。
嗡……
就在她触及碑体的瞬间,碑心深处那点混沌暗金的火种搏动,似乎加快了一丝,一缕极其微弱、却温暖熟悉的道韵波动,如同游丝般从碑体透出,轻轻拂过她布满裂痕的脸颊。
这缕微弱的道韵,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烛火,瞬间驱散了她神魂中弥漫的冰冷与绝望。深蓝神眸中,那守护的执念骤然变得清晰、坚定!
“火种……”她喃喃低语,破碎的神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她缓缓抬起颤抖的、同样布满冰晶裂痕的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深蓝神辉,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世间最脆弱的珍宝,轻轻点向碑心那搏动的暗金光芒所在的位置。
嗤——
就在她指尖神辉触及碑体裂痕的刹那!异变陡生!
碑心深处那点混沌暗金的火种,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猛地爆发出远超之前的炽烈光芒!一股狂暴、混乱、却又蕴含着林云宸终极道境与守护执念的磅礴意念洪流,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苏醒,顺着苏晚晴的指尖,狠狠冲入她濒临崩溃的神格!
“呃啊——!”
苏晚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身体剧烈震颤!眉心冰魄源星的裂痕瞬间扩大!深蓝神血如同喷泉般从裂痕中涌出!这股源自林云宸最后道种火种的意念洪流,充满了归墟葬道终极的破灭与新生的矛盾道韵,对于此刻神格碎裂、本源枯竭的苏晚晴而言,既是甘霖,更是……剧毒!
冰魄神性的绝对秩序、永恒冰寂,与归墟葬道的破灭混沌、向死而生,在她脆弱的神格核心发生了最直接、最猛烈的冲突!如同冰与火的绞杀!
她的意识瞬间被拖入一片混沌的风暴。一边是林云宸焚尽道痕前最后的嘱托——“守护……火种……”、“破灭的尽头……自有新生……”;另一边是自身神格碎裂带来的无边痛楚与冰冷寂灭的侵蚀;更有归墟葬道那破灭一切、又孕育一切的狂暴道韵在神魂中左冲右突,几乎要将她残存的神魂撕成碎片!
“稳住……神格……疏导……道韵……”苏晚晴紧咬牙关,深蓝神眸中冰焰虽灭,意志却如万载玄冰般坚硬。她强行收束濒临溃散的神魂之力,以莫大的毅力引导着那股狂暴的葬道洪流,不去对抗,而是尝试着将其纳入自身冰魄神性那绝对秩序的框架之中,如同在奔涌的岩浆上强行架设冰桥!
冰魄神力艰难运转,在她眉心的源星内部,那点微弱的混沌暗金火种被深蓝的冰魄神性层层包裹、渗透。绝对零度的冰寒试图冻结其狂暴,永恒冰寂的秩序试图梳理其混乱。然而,葬道火种蕴含的破灭之力何其霸道?每一次冰魄神力的包裹与渗透,都引来火种更剧烈的反噬,灼烧着她的神性本源,加深着神格的裂痕!
这是一个痛苦而缓慢的拉锯过程。苏晚晴倚靠着冰冷的道碑,身体因剧痛而微微痉挛,深蓝神血不断从裂痕中滴落、冻结。她周身的气息在极寒与混沌之间剧烈波动,时而散发出冻结星河的绝对冰寂,时而又逸散出湮灭万物的混沌葬意。眉心源星的光芒明灭不定,内部的暗金火种与深蓝冰魄如同两条争斗的龙蛇,纠缠不休。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星域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苏晚晴周身剧烈波动的气息终于渐渐趋于一种极其脆弱的……平衡。
她眉心的冰魄源星,裂痕依旧,但核心处那点混沌暗金的火种,不再狂暴地左冲右突,而是被一层层如同冰晶蚕茧般的深蓝神性柔韧地包裹、束缚着。冰晶蚕茧上,流淌着丝丝缕缕暗金色的葬灭道纹,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一种濒临崩溃的边缘,达成了初步的共生。
苏晚晴缓缓睁开眼,深蓝神眸中的疲惫与痛楚并未减少半分,却多了一种历经磨砺后的、磐石般的沉静。她指尖的深蓝神辉稳定了许多,轻轻按在碑心搏动的火种位置,低语如同神谕:
“以吾残躯为引,冰魄神性为茧……孕汝……新生!”
随着她的意志,眉心冰魄源星光芒流转,一股精纯却带着裂痕的冰魄神力,混合着那初步共生的混沌冰魄道韵,源源不断地注入星火道碑之中!
嗡——!!!
布满裂痕的道碑猛然一震!碑心那点混沌暗金的火种,在得到苏晚晴融合神力与道韵的滋养后,搏动陡然变得有力而清晰!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沉睡的心脏被唤醒,强劲的搏动声第一次穿透了道碑的阻隔,在死寂的古荒星域中清晰回荡!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碑体剧烈震颤,碑面上那九枚焦黑的归墟道纹,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竟开始缓缓流转起极其微弱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暗金或深紫,而是沾染上了一丝混沌与冰蓝交织的奇异色泽!
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火种内部!
在苏晚晴神力的持续灌注与引导下,那点纯粹的混沌暗金火种,开始向内塌缩、凝聚!一点微小到极致、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纯白光点,在火种的最核心处……悄然诞生!
这光点一出现,便散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纯净而充满生机的道韵!它如同宇宙的胚胎,贪婪地汲取着苏晚晴注入的神力、道碑残存的星火之力、乃至虚空中飘散的稀薄能量与……那无数仙朝修士陨落后残留的、不甘寂灭的微弱意志碎片!
道碑周围的空间,开始产生微妙的涟漪。破碎的星尘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缓缓向着道碑汇聚,在碑体表面那搏动的火种光芒照耀下,竟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缓慢地……自行修补着碑体上那些狰狞的裂痕!虽然速度极其缓慢,但这无疑是超越法则的……创生伟力初显!
星火道碑,这座象征着仙朝征战与归墟指引的战争丰碑,在劫灰余烬中,在神只泣血的守护下,正悄然向着孕育新生的……宇宙摇篮……蜕变!
死寂的古荒边缘,一片相对完整的破碎大陆阴影之下。
这里曾是仙朝大军的前沿哨站,此刻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残骸和冻结的血冰。数百名侥幸在之前大崩塌和最终抹除意志下存活下来的仙朝修士,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蜷缩在此。他们大多带伤,气息萎靡,战甲破碎,眼神中交织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失去同袍的悲恸以及对那吞噬一切的归墟裂痕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雾,弥漫在幸存者之间。
“神将大人……陨落了……元婴真人们……全都没了……”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年轻修士抱着残破的头盔,眼神空洞地喃喃,声音嘶哑干涩。
“十万袍泽……十万啊!就剩下我们这点人了……连星火道碑都……”另一个满脸血污的老兵望着远处那座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巨碑,浑浊的眼中满是泪水,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化作压抑的呜咽。
“归墟……那鬼东西……还会再来的……”一个缩在角落、身体因恐惧而不断颤抖的修士神经质地低语,“它抹掉我们……就像抹掉一粒灰尘……我们……完了……北冥……完了……”
悲观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残存的斗志在绝对的毁灭伟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脆弱。有人开始低声啜泣,有人麻木地包扎着伤口,更多的人只是呆坐着,眼神失去了焦距,仿佛在等待最终湮灭的降临。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骤然响起,压过了所有的悲泣与低语。
众人惊愕抬头。只见一个身材异常魁梧、如同铁塔般的巨汉猛地站了起来。他身上的玄黑重甲布满凹痕和裂口,半边脸颊被能量灼烧得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颧骨,左臂齐肩而断,断口处缠绕着染血的布条。正是这支残兵中修为最高、地位仅次于已陨落神将的——重岳都尉,蒙山!
蒙山仅存的独眼中燃烧着狂怒的火焰,如同受伤的凶兽,扫视着这群士气低落到谷底的残兵。
“哭?哭有个屁用!能把死去的兄弟哭回来?能把那狗日的归墟哭没了?”他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蛮横力量,“神将大人战死了!元婴真人们战死了!十万兄弟都战死了!可老子还活着!你们这群怂包也还他娘的活着!”
他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战靴踏在冻结的血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
“活着,就得像个爷们!像个北冥仙朝的兵!”蒙山独眼赤红,猛地指向远处那片巨大的归墟裂痕,“看看!那鬼东西还在!它还在那里!它吞了我们的兄弟,毁了我们的家园!你们就打算像群娘们一样缩在这里等死?等它缓过劲来,再伸出一根手指头把我们都碾成灰?”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风箱。
“老子不管你们怕不怕!老子怕!怕得要死!”蒙山的吼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更加震撼人心,“但老子更恨!恨不能撕了那狗东西!恨不能替死去的兄弟们多砍它一刀!恨不能……”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如同受伤孤狼的嗥叫,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悲壮:
“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哪怕用牙咬!用头撞!也要在那鬼东西身上……留下一个印子!告诉它!告诉这该死的归墟!告诉这操蛋的宇宙!北冥仙朝……还有人没死绝!还有……战魂未熄!”
“吼——!!!”
蒙山身后,数十名同样伤势不轻、但眼中同样燃烧着不甘与仇恨的亲卫修士,随着他的咆哮,猛地捶打胸膛,发出野兽般的战吼!他们多是蒙山的直属部下,性格剽悍,在绝境中被蒙山的狂怒点燃了最后的血性!
这悲壮的战吼如同火星,溅落在绝望的干柴之上。
残存的数百修士中,那些麻木的眼神开始波动,空洞的眼底渐渐燃起一丝微弱的火焰。恐惧并未消失,但一种更原始、更炽热的东西——被逼入绝境的愤怒,失去一切的仇恨,以及对自身存在最后的证明渴望——开始在胸中翻涌。
“都尉……说得对!”一个断了腿、靠坐在残骸上的中年修士挣扎着挺直脊背,嘶声喊道,“横竖都是个死!老子宁愿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当个缩头乌龟!”
“算我一个!”“还有我!”“妈的,拼了!给兄弟们报仇!”……
零星的应和声响起,渐渐汇聚成一片压抑却充满力量的怒涛。残存的斗志,在蒙山这头受伤狂狮的怒吼下,被强行点燃!尽管微弱,却足以照亮这绝望的深渊。
“好!”蒙山独眼精光爆射,猛地拔出背后那柄仅剩半截、却依旧厚重如门板的断岳重刀,刀锋指向归墟裂痕的方向,发出金铁交鸣的震响!
“北冥儿郎!随我——!”
“祭我残躯!燃我战魂!唤我仙朝……不屈之灵!”
蒙山的声音如同古老的战鼓,敲响了最终的战歌序曲。他猛地将半截重刀狠狠插入脚下的大陆核心!仅存的右臂青筋暴起,体内残存的、微薄得可怜的仙元力混合着心头精血,毫无保留地灌入刀身!
嗡!
断岳重刀发出悲鸣,刀身亮起极其黯淡、却无比纯粹的血色光芒!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的……召唤!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战魂……归来!!!”
蒙山仰天咆哮,声音撕裂了喉咙,带着血沫!随着他的咆哮,那数十名亲卫修士毫不犹豫,同时割破掌心,将染血的手掌重重按在蒙山的断刀之上,或者拍击在自己残破的战甲之上!
“战魂归来!”“归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