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晃动的腿停了下来,脸上的油滑与算计慢慢褪去,一种久违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平静,悄然浮现。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在这箫声面前,显得格外龌龊与渺小。
贾张氏原本刻薄抿着的嘴角,不知何时放松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茫然,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某个月光很好的晚上。
傻柱坐在自家门槛上,手里夹着的烟都快烧到手指了也没察觉。他怔怔地听着,心头因厨艺挫败而萦绕不去的烦闷与不甘,竟在这如水箫声中,被一点点抚平、淡化。他不懂音律,却觉得这声音,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来得有用。
一大爷易中海和三大爷阎埠贵,也都默默站在自家门口,闭目聆听。易中海眉宇间常年积攒的、作为“一大爷”的沉重与纠葛,似乎舒展了些许。阎埠贵则暂时忘记了心里的那些小算盘,只觉得灵台一片清明。
而受影响最深的,莫过于冉秋叶。
她本就是教师,受过良好的教育,对美、对艺术有着天然的感知力。她站在穿堂的阴影里,倚着门框,整个人仿佛都痴了。这箫声,完全超越了她对音乐的所有认知!它不像任何她听过的曲子,没有固定的旋律套路,却仿佛直接与人的灵魂对话,引动着内心最深处的情感。那其中蕴含的辽阔、深邃、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超脱尘世的寂寥,让她心旌摇曳,不能自已。她看着月光下那道吹箫的白色身影,清冷、孤高、完美得不似凡人,一种混合着崇拜、倾慕与深深距离感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汹涌澎湃。
箫声渐渐低落,最终化作一缕细微的余音,如同潮水退去后留在沙滩上的最后一丝湿痕,袅袅散去,融于月色之中。
院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方才那奇妙的音律世界里,回味着那涤荡心灵的感受。
过了好一会儿,许大茂才猛地回过神,像是要把刚才那片刻的“失态”甩掉,他咂咂嘴,想说点怪话,却发现任何评价在这箫声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悻悻地低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傻柱默默掐灭了烟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也起身关上了门。
于莉看着那管被陈御风随手放在石桌上的洞箫,眼神复杂,最终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抱着收音机回了屋。
唯有冉秋叶,还站在原地,目光依旧牢牢锁在陈御风身上,心跳如鼓。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今晚,忘不了这月下箫声,更忘不了这个吹箫的人。
陈御风放下洞箫,对众人各异的反应浑不在意于怀。于他而言,不过是驱散了聒噪,随心所至,奏了一曲而已。他抬头,目光再次投向那轮明月,仿佛在与亘古存在的星辰默默交流。
音律之道,不在悦耳,而在通心。一曲终了,高下已判。收音机里传出的激昂乐章,在这宛若天籁的箫声面前,终究落了下乘,成了凡俗的注脚。而这无声的对比,比任何言语的褒贬,都更具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