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常(2 / 2)

这日,他们抵达一个运河畔的繁华小镇。

恰逢集市,青石板街道上人流摩肩接踵,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不绝于耳,充满了浓郁的市井烟火气。

黄蓉一进入这热闹环境,便如同鱼儿入了水,灵动的大眼睛左顾右盼,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她一会儿停在吹糖人的摊子前,一会儿又挤到卖稀奇古怪海外玩意儿的摊子前不亦乐乎。

陈御风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仿佛一道沉默的影子。

黄蓉看中了什么,只需回头指一指,他便上前付钱,然后自然地接过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一个憨态可掬的泥人,一包香气扑鼻的桂花糕,甚至还有一只装着蝈蝈的小竹笼。

他神情依旧清冷,手里却拿着这些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东西,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他却浑不在意。

在一家绸缎庄前,黄蓉正拿着一匹苏绣细细打量,一个穿着锦袍、摇着折扇、面色虚浮的年轻公子,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恶仆晃了过来。

那公子一眼看到黄蓉,顿时惊为天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钉在她脸上,再也挪不开。

他“唰”地合上折扇,摆出自以为风流的姿态,凑上前道:

“这位小娘子面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在下姓赵,家父乃本镇镇守。小娘子仙姿玉色,在这市集上抛头露面,未免委屈了。不如随本公子回府,品茗听曲,岂不快哉?”

言语轻佻,目光贪婪。

黄蓉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将手中的苏绣放下,转过身来,对着那赵公子嫣然一笑,笑容明媚,晃得那赵公子心神荡漾。

“哦?原来是赵公子。”

黄蓉声音清脆,如同黄莺出谷,“公子真是好眼光,小女子确实漂亮的很,不过名花有主,恐怕阁下远远配不上呢”

她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让周围竖着耳朵听热闹的人听见。

那赵公子脸色猛地一变:

“你……你说什么!我赵公子配不上?你可知我是......”赵公子又惊又怒。

黄蓉却不等他辩解,继续笑眯眯地说,语速加快:

“何止啊,你便是给我风哥哥提鞋都不配呢。”

她每说一句,赵公子的脸色就白一分。

“住口!给我拿下!把她给我捉住,让我带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她。”

“男的给我直接打成残废。”

赵公子气急败坏,再也顾不得风度,指挥恶仆上前拿人。

几个恶仆狞笑着扑上来。

一直沉默如影子般的陈御风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仿佛只是青衫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便是接连几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和杀猪般的惨叫!

那几个恶仆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在原地,随即抱着自己以诡异角度弯曲的手腕,惨嚎着倒地翻滚——他们的手腕在瞬间被同时卸脱了臼!

随后伸手一挥,几人便如被抽掉魂一样,一个个当场毙命。

陈御风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有冰冷的目光落在那赵公子身上。

赵公子吓得魂飞魄散,刚才那点色心和怒气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他接触到陈御风那毫无感情、如同看着死物般的眼神,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一股腥臊之气从裤裆弥漫开来——竟是吓得失禁了!

黄蓉捏着鼻子,嫌弃地后退一步,拍手笑道:

“哎呀呀,赵公子,你这胆子比那蝈蝈还小嘛!就这点出息,也学人家强抢民女?还不快滚回府去换裤子!”

那赵公子闻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挤开人群就想跑,还没跑出多远,就听嗤的一声,弹指神通已经将他的头颅打穿。

周围百姓一片惊恐,纷纷逃散。

黄蓉却心情大好,重新挽住陈御风的胳膊,仰起小脸,带着一丝撒娇的抱怨:“风哥哥,你出手太快了嘛!我还没玩够呢,正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蠢话来!你能不能听我的,下次不要这么快就杀人,留着他慢慢玩嘛。”

陈御风低头看她,日光下她睫毛纤长,眼眸亮晶晶的,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下次再说。”

“知道啦知道啦!”

黄蓉皱皱小巧的鼻子,浑不在意,“有你在,什么火堆我都敢跳!”

说着,她目光又被不远处一个扛着稻草桩、插满红艳艳冰糖葫芦的小贩吸引,立刻拉着他跑过去。

“老伯,来两串最大的!”

她接过冰糖葫芦,自己先咬了半颗顶端又大又圆的,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她满足地眯起眼。

然后,她踮起脚尖,将另外半颗递到陈御风嘴边。

她眼中闪着狡黠和期待的光芒:

“风哥哥,你也尝尝嘛!可甜了,一点都不酸!”

陈御风看着递到嘴边的、还沾着她些许口津的冰糖葫芦,微微蹙了蹙眉。

但在黄蓉那亮晶晶、满是期盼的目光注视下,那点抗拒似乎也融化了些。

他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微微低头,张口,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下了那半颗裹着透明糖衣的山楂。

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黄蓉脸上绽开一个比糖葫芦还要甜的笑容,得意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4)

夜色如水,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清辉洒落在宽阔的江面上,泛起万点银鳞。

两人租了一叶扁舟,随波荡漾,远离了岸边的喧嚣,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水声、风声与月光。

黄蓉抱着膝盖坐在船头,望着江心那轮随波晃动的月影,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支小巧玲珑、温润生光的玉笛。

她将笛子凑到唇边,略一凝神,清越悠扬的笛声便流淌出来。

初时笛声舒缓,如月色温柔,渐渐变得灵动跳跃,仿佛有鱼儿在月下嬉戏,激起圈圈涟漪;

忽而又模仿起江风掠过芦苇的飒飒声,带着几分旷远;

时而高昂,似鸥鸟掠空;时而低回,如潜流暗涌。

她竟将这江月之夜的各种意象,完美地融入了笛声之中,音律造诣之高,可见一斑。

一曲终了,余韵袅袅,融入江风。

黄蓉放下玉笛,歪着头,带着一丝小得意看向一直静坐船尾、仿佛与这月夜融为一体的陈御风:

“风哥哥,我吹得怎么样?好听吗?”她期待着表扬。

陈御风的目光从江心月影收回,落在她因吹奏而微微泛红的小脸上,给出了他惯有的简洁评价:“尚可。”

“只是尚可?”黄蓉立刻不满地嘟起嘴,拿着玉笛轻轻敲着船板,“我这首《江月弄影》可是自己想了好久才编成的!风哥哥你要求也太高了!不行,光说不行,你也得来一个!我知道你肯定会吹笛子!爹爹的《碧海潮生曲》太难为人了,你随便吹个别的嘛!”

她说着,把玉笛递过去,眼巴巴地望着他,大有一副“你不吹我就不罢休”的架势。

陈御风看着她耍赖的模样,沉默了片刻。他并未去接那支精致的玉笛,而是随手从船边的芦苇丛中,折下一片细长的芦苇叶。他将芦叶置于唇间,试了试音。

随即,一股与黄蓉方才清越笛声截然不同的音调,缓缓响起。这调子低沉、古朴,甚至带着几分沙哑和苍凉,简单的几个音符反复、变奏,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与故事,像是一个远行的游子在月夜下的低语,与这浩渺江水、孤寂明月奇妙地共鸣着。

黄蓉原本带着玩笑的神色渐渐收敛了。她托着腮,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陈御风吹奏芦叶的侧影上。

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此刻却仿佛柔和了许多。这简单的曲调,似乎触及了他内心深处某些从不向外人展示的角落。

曲声渐歇,最终融入潺潺水声,消失不见。江上恢复了宁静,唯有水波轻拍船舷的声响。

黄蓉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叽叽喳喳地评论,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语气带着罕见的认真:“风哥哥,这曲子……有名字吗?我从来没听过。”

陈御风望着那轮在水波中破碎又重圆的明月,目光似乎穿过了遥远的时空。静默良久,他才用一种平淡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飘渺的语调回答:

“月光。”

那是他穿越之前,早已模糊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童年记忆碎片。

黄蓉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她无法完全理解的遥远神色,聪明地没有再追问“故乡”是哪里。

她只是轻轻挪过去,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伸出手指,指向江心那轮晃动的明月,声音变得柔软:

“风哥哥,你看,月亮在水里碎了,一会儿又自己拼好了。”

陈御风低下头,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

他“嗯”了一声,任由她靠着。

两人不再说话,一同望着江水流淌,明月西沉。

一种无需言语的宁静与安然,笼罩着这一叶扁舟,仿佛江湖所有的风波,都暂时被隔绝在这片月光水色之外。

这一刻,岁月静好,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