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停住了。一阵声音，把她的脚钉在了地上。
她看见了他。
他光着膀子。一身的肉，疙疙瘩瘩，被日头晒得发黑。汗珠子顺着他宽厚的背往下淌。他手里捏着一把小凿子，正给一个门框雕花。
他的眼神就钉在那块木头上。他的手稳得像块石头。凿子一起一落，木屑就跟着飞。一朵牡丹花，就在他手底下，一片一片地开了。
江小翠看呆了。
她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干活是这个样子的。村里男人下湖，是使蛮力。吴老虎他们打架，是使横劲儿。可韩木头，他身上有一股子劲儿，说不出来。
韩木头干完了，直起腰，捶了捶后背。他一转头，看见了江小翠。
他整个人，像被霜打了一样，僵住了。
江小翠看见他的脸，从脖子根儿红到了耳朵尖。他慌里慌张地抓起旁边脏兮兮的汗衫，胡乱往身上套。
江小翠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听见笑声，头埋得更低了，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江小翠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啥都不对。
她看着他。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一个十二岁傻孩子的爹。一个被钱麻子逼得三年没抬起过头的窝囊废。
可刚才，她看见的不是这些。
“你……手艺不赖。”她最后说。
韩木头还是没抬头。
“嗯。”
江小翠转身走了，她走得很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也烫。
身后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个韩木头。
她想。
好像跟村里人说得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