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听见赵铁蛋的声音:
“文清,你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你的路不在地里,在书本上。”
“可是我连自己家的活都帮不上忙……”
“谁说的?”赵铁蛋打断了他,“你今天不是一直在帮忙吗?。”
凌晨两点多,起风了。
赵铁蛋立刻警觉起来,掀开帐篷往外看。远处有闪电,雷声闷闷地响着。
“要下雨了。”他低声说。
果然,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掉。
公路上瞬间乱了套。各家的男人都跳起来,打着手电筒往外跑。
“快收麦子!”有人喊。
赵铁蛋抓起彩条布就往外冲,苏文清也跟着爬起来。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在雨中拉着彩条布,想要盖住那堆麦子。布被风吹得鼓起来,像要飞走似的。
“抓紧!”赵铁蛋喊。
苏文清用力抓着布的一角,雨水很快把他浇透了。在闪电的瞬间,他看见赵铁蛋紧绷的肌肉,还有他专注而坚毅的表情。
好不容易把麦子盖住,两个人已经成了落汤鸡。
帐篷里更潮湿了。苏文清颤抖着坐在湿透的凉席上,牙齿打颤。
“脱了吧,湿衣服穿着容易感冒。”赵铁蛋说着,已经开始脱自己的背心。
苏文清愣了一下,脸在黑暗中发烫。但身体的寒冷让他没有选择,他也脱下了湿透的衬衫。
两个人都光着上身,在狭小的帐篷里显得格外逼仄。
赵铁蛋拿出军用毛毯,先给苏文清披上。毛毯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和味道。
“你也盖点。”苏文清说。
“我不冷。”
但苏文清看见他也在发抖。他掀开毛毯的一角:“一起盖吧。”
赵铁蛋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来。
毛毯很小,两个人必须紧贴着才能都盖到。苏文清能感受到赵铁蛋身上的热度,还有他结实的臂膀偶尔碰到自己的肩膀。
心跳得更快了。
“铁蛋哥。”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黑暗中安静了很久。雨声渐渐小了,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我也不知道。”赵铁蛋最终说,声音很轻,“从小就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读书,画画,想的事情也跟我们不一样。”赵铁蛋停顿了一下,“我怕别人欺负你。”
苏文清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在这个雨夜,他觉得自己终于触碰到了什么一直模糊不清的东西。
他转过身,面对着赵铁蛋。黑暗中,他们的脸只隔着几寸的距离。
“文清……”赵铁蛋的声音有些哑。
苏文清感觉到赵铁蛋的呼吸,还有他身上散发的热度。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冲动让他几乎要伸出手去触碰那张脸。
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花石头的大嗓门:“哎,铁蛋,你们那边怎么样?”
两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分开。
“没事!”赵铁蛋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不自然。
“那就好!这雨下得,差点把我家的麦子都冲走了!”
外面又传来几个男人的笑声和交谈声。现实的世界重新涌了进来。
苏文清拉了拉毛毯,把自己完全包起来。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让他感到羞耻和困惑。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那很危险。
赵铁蛋重新坐到帐篷口,背对着他。
“天快亮了,你睡会儿吧。”
但苏文清再也睡不着了。他看着赵铁蛋的后背,看着毛毯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天亮时,雨停了。
赵铁蛋去检查麦子,发现盖得严实,没有被淋湿多少。
“还好。”他对苏文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