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迎着洛轻影戏谑的目光,血色瞳眸中飞快掠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恰到好处的茫然覆盖。他故作困惑地挠了挠头,银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圣女殿下说笑了,在下实在听不懂您的意思。方才在下正在房中研究阵法残图,忽闻窗外传来箫声,婉转凄凉,动人心弦,这才循着声音寻来,想看看究竟是谁能吹奏出这般唯美的曲子。”
他刻意加重了“唯美”二字,目光落在洛轻影手中的玉箫上,语气带着几分真诚的赞叹:“圣女殿下的箫艺真是出神入化,仅凭这一曲,便足以让云州城所有乐师自愧不如。”
洛轻影看着他滴水不漏的模样,眼底的狡黠更浓了。她放下玉箫,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箫身,忽然轻笑一声:“林公子倒是会说话。”她抬手示意冥夜坐下,“月色正好,不如陪我喝杯酒?”
冥夜犹豫片刻,还是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庭院里静得能听到风吹梧桐叶的沙沙声,月光透过叶隙洒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洛轻影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莹白的玉壶和两个琉璃酒杯,壶身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隐隐有灵光流转。她抬手为两个酒杯斟满酒液,琥珀色的酒浆在杯中轻轻晃动,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这是‘忘忧酿’,以中央大陆的忘忧草和晨露酿造,饮之能宁神静气。”洛轻影将其中一杯推向冥夜,自己端起另一杯,轻轻抿了一口,“林公子,你太小看女人的天生感知了。”
她的目光落在杯中摇曳的酒液上,声音轻得像梦呓:“从那日凌城主带你回来时见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的气息很熟悉。那种藏在冷冽下的孤峭,像极了……像极了十年前在落叶轩青梧阁那个少年。”
冥夜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酒液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波澜。他低头浅酌一口,掩饰着眸中的复杂:“圣女殿下多虑了,在下不过是个寻常修士。”
“寻常修士?”洛轻影抬眼望他,月光在她眼中投下细碎的银辉,“寻常修士能从寄生魔种体内完整剥离本源精血?寻常修士能一眼看出紫须根的年份和药性?寻常修士能对聚雷法阵的残图了如指掌?”
她一连串的质问让冥夜哑口无言,只能沉默地握着酒杯。
洛轻影见状,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落寞。她仰头饮尽杯中酒,玉壶再次倾斜,为自己斟满:“这里没有别人,林公子在怕什么?在躲避什么?”
冥夜依旧沉默,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画着圈。他知道洛轻影已经起了疑心,但他不能承认,至少现在不能。太初血殿与他母亲的渊源太深,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见冥夜始终不愿开口,洛轻影也不再追问。她望着庭院中横斜的梧桐枝桠,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回忆的悠远:“你知道吗,我从小就生活在太初血殿的圣殿里,那里的墙壁都是用千年血玉砌成的,终年散发着淡淡的血气。”
“因为我出生时灵脉检测显示,是万中无一的先天血灵脉,族里的长老都说我是太初血殿万年不遇的天才。从记事起,我就泡在各种珍稀灵药炼制的药液中,那些药液里添加了各种珍惜灵药……后来我长大才知道,我所用的那些药液的价值,一年的灵药价值,都足够寻常散修半辈子修炼。”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冥夜却能听出其中的无奈。被当作天才呵护,看似荣耀,实则也是一种束缚。
“三岁那年,我突破了淬体十层。”洛轻影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应该知道,葬神大陆的修炼体系中,每个大境界最高只有九层。可我偏偏在淬体境突破了第十层,打破了万年未破的记录。那天,整个太初血殿都在欢呼,长老们说我是血殿的希望,是注定要带领血殿走向巅峰的人。”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就只剩下修炼。四岁突破聚灵境,五岁化劲境,六岁御空境,八岁撼天境……十岁那年,我突破到碎星境,比记载中最快突破碎星境的修士,整整早了五年。十六岁,我不仅突破了通幽境,还领悟了领域。要知道,一万个通幽境修士里,能领悟领域的也不过一两个。”
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喜悦:“中央大陆的各大势力都想拉拢我,天渊皇朝的太子甚至亲自来血殿提亲,说只要我嫁入皇朝,就能成为未来的皇后。天枢书院的院长也来了三次,说愿意收我为亲传弟子,让我进入书院最核心的典籍库修行。”
“可他们想要的,不过是我身上的天赋,是太初血殿的潜力。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这些,没有人关心我每天修炼十个时辰累不累,没有人知道我其实很想看看血殿之外的世界。”
洛轻影再次举杯,酒液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我母亲是唯一懂我的人。她是血殿的长老,也是上代圣女洛柔姑姑的挚友,她们的关系,比亲姐妹还要亲密。母亲常常给我讲洛柔姑姑的故事,说她如何聪慧,如何善良,如何在血殿危难之际力挽狂澜。”
听到“洛柔”两个字,冥夜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酒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他垂着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耳尖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生怕错过一个字。
“一百多年前,太初血殿发生了一场内乱。”洛轻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旁系的长老们觊觎殿主之位,勾结了外部势力,发动了叛乱。洛柔姑姑为了保护族人,也为了保护血殿的镇殿之宝,身受重伤,被迫离开了血殿,从此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