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雕匠人的“藤芽桥”渐渐化了些,冰水顺着桥身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个小小的水洼。有趣的是,新苗的根须竟顺着水洼往冰桥的方向伸,像在贪婪地汲取带着城邦气的水。匠人索性在水洼边凿了个浅槽,把剩下的冰桥融水引到新苗根下,“让两地的水,都养这株芽。”
胡商的“跨域酿”埋在藤根下,封口的双股绳被藤须悄悄缠上了。他扒开土看了看,酒坛上竟凝着层细细的水珠,混着藤叶的清香。“等藤芽长到棚子高,就开封,”他拍着酒坛笑,“到时候请皮影戏班来演《双藤记》,就着酒香看戏,才叫圆满。”
这日清晨,有人发现新苗的叶尖上,停着只从未见过的小虫——翅膀是五域蝶的米白色,翅膀上的花纹却是城邦蛾的淡紫色。“是两地的虫儿通婚了!”孩子们追着小虫跑,看着它飞进皮影戏班的灯箱,落在主藤的皮影上,像在给影子添点活气。
老族长拄着拐杖来看新苗,见棚子的纱影“等”字旁,又多了片新叶的影子,忍不住笑道:“这芽儿是真懂事儿,知道有人盼,就使劲长。”他让人把城邦送来的紫藤果壳碾碎,拌在土里,“给它加点城邦的‘记忆’,长起来更有劲。”
藤生望着那株被小心呵护的新苗,忽然觉得它像个小小的信使,带着五域坊的土气、城邦的水意、各族的暖,在众人的目光里慢慢伸展。它的每片新叶,都藏着跨域的牵挂;每寸生长,都连着两地的期盼。
傍晚的风带着皮影戏班的鼓点,吹过新苗的护芽棚,纱影的“等”字在地上轻轻晃,像在跟着节奏点头。藤生仿佛能听见,城邦紫藤架下的新土也在动,正等着这株芽儿,有朝一日把根伸过去,把两地的暖,缠成一团解不开的甜。
这跨域生长的芽,不是孤单的,它的根在五域,它的梦在远方,它的身边,围着一整个热热闹闹的人间。
护芽棚的纱影“等”字旁,新叶的影子又宽了半寸。阿禾蹲在棚边,用手指描着地上的光影,忽然“呀”了一声——新叶的影子边缘,竟冒出个极小的弯钩,像在模仿紫藤卷须的模样。
“它在学呢!”阿禾回头朝正在酿“跨域酿”的胡商喊,“胡叔你看!它想卷住城邦的方向!”
胡商放下酒坛,凑过来看了半晌,摸着胡子笑:“这芽儿精着呢。前儿我往根下埋城邦的紫藤果壳时,就见它的根须悄悄往那边挪了半寸。”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酒窖里抱出个陶瓮,“对了,城邦那边托行商捎来些‘忆藤粉’,说是用去年剪下的紫藤老枝磨的,混在土里,能让新苗记着路。”
正撒着忆藤粉,皮影戏班的班主扛着灯箱路过,灯箱里的主藤皮影不知何时被添了段新枝,枝梢缠着圈细细的银丝,像极了新苗刚冒头的卷须。“昨儿演《双藤记》,台下的小娃娃们喊,说主藤该等不及要伸手了,”班主笑着晃了晃灯箱,皮影的新枝跟着摆动,“我就加了这段,你看,这样是不是像在朝新苗招手?”
乐师抱着琴走过来,琴弦上还沾着松香。“我把这段新枝编成调子了,”他拨了个轻颤的泛音,清越的调子像根无形的线,从琴弦飘向护芽棚,“就叫《牵丝引》,等新苗的卷须够得着,咱们就合奏?”
话音刚落,护芽棚的纱影忽然晃了晃,新叶的卷须影子猛地伸长半寸,几乎要碰到地上“等”字的最后一笔。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道虚影在“等”字边缘颤了又颤,终于轻轻搭上——像只怯生生的手,握住了久等的邀约。
“成了!”阿禾跳起来拍手,惊飞了停在棚顶的小虫,那翅膀带着米白与淡紫的小家伙,扑棱棱飞向城邦的方向,像是去报信似的。
胡商往根下又埋了把忆藤粉,泥土里冒出细碎的气泡,像是新苗在偷笑。“这就对了,”他拍了拍手上的土,“记着路,慢慢长,咱们都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能缠上城邦的紫藤架。”
暮色漫上来时,护芽棚的纱影被拉得很长,新苗的卷须影子终于彻底缠上了“等”字,像给那份期盼系了个结。乐师的《牵丝引》调子在晚风里荡着,皮影戏班的灯箱亮起来,主藤皮影的新枝与灯箱外的真实新苗,隔着光影遥遥相望,都在夜色里悄悄攒着劲——等着某天,把“跨域”二字,长成“相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