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链桥时,传声螺的轻响突然变了调,“呜呜”的余韵里掺了点脆生生的铃——是西域商队驼铃的声。小石头举着成长册往渠边跑,见最前面那只螺壳正被银鱼顶在水面,壳口对着藤架的方向,螺纹上竟浮出串细密的字:“已过玉门关,半月即至。”
“是回信!”他把耳朵贴在螺壳上,螺音里还裹着风沙的粗粝,混着波斯商人的笑:“给新藤带了西域的花肥,保准开花比蜜甜。”话音刚落,新藤的须就从水里探出来,卷着螺壳往藤架拖,像急着把喜讯抱回家。
小丫头举着藤环蹲在新藤下,环上的玉珠被螺音震得发烫,映得花苞的粉更浓了。“它也听见了!”她把环贴在花苞上,玉珠的光渗进瓣尖,竟在里面凝成个小小的“喜”字。阿月笑着往她发间别了朵干藤花:“等商队到了,就让新藤开花当喜酒的彩头。”
书墨提着竹篮来采晨露,指尖沾的露落在螺壳上,壳里的字突然活了似的,顺着露水往新藤的叶上爬,把“半月即至”拓成了淡金的纹。“这是螺在记日子呢,”她往叶纹旁撒了把跨路花籽,“让花籽跟着字长,字消了,人就到了。”花籽刚落地,就被新藤的根须裹住,像给日子系了个催长的结。
老渔人划着船往渠里撒了把“计程砂”,砂粒遇水就变成透明的珠,每颗珠里都藏着段路:玉门关的风、戈壁的月、驿站的灯……“给咱们数着路,”他指着珠里晃动的影,“珠少一颗,就离得近一程。”计程砂刚漂远,新藤的叶就往水面弯,把珠里的影拓在叶面上,像在提前预习远方的景。
日头升高时,信鸽带着片西域的枯叶回来了,叶面上用银粉画着商队的行程:今日过凉州,明日渡黑河。小丫头把枯叶夹进成长册,刚合上,就见册页边缘的藤纹突然发亮,在空白处画出只骆驼,驼峰上顶着个大大的花肥袋,逗得众人直笑。
书砚背着竹篓从镇上回来,篓里装着新做的藤编筐,筐沿缠着彩绳,绳尾拴着颗星星石的碎粒。“给商队装花田的特产,”他把筐挂在新藤上,“里面放了听铃花蜜、跨路花粉,让他们尝尝家里的味。”新藤的须立刻往筐里钻,卷出块去年的团圆果果核,像要把旧年的甜也捎上。
午后的阳光暖得发黏,新藤的花苞鼓得快要裂开,瓣尖的“喜”字被晒得发亮。小石头举着成长册,把螺壳的音、计程砂的珠、信鸽的叶、藤编的筐都画下来,最后在角落画了个倒计时的牌,上面写着“十四”,旁边画了朵半开的花。
波斯商人留下的银笔在石桌上滚了滚,笔尖的露在桌面上画出个小小的花肥袋,袋口淌出点金粉,与新藤的花粉融在一起,在地上拼出个“聚”字。阿月看着字笑:“你看这藤、这砂、这叶,哪是各管各的,是把所有的盼都拧成了股劲,往一处催呢。”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计程砂的珠染成了橘红,有两颗珠已经化了——商队过了凉州。新藤的叶面上,跨路花籽已冒出芽,正顺着“半月即至”的字纹往上爬,像在给日子铺花毯。小石头把成长册摊在藤下,让最后一缕阳光给新添的“第一百零三章:螺音传喜”描道金边。
夜风带着螺音的余韵掠过花田,新藤的花苞在暮色里轻轻颤,像在数着砂珠的数量。小石头躺在册页旁,听着远处的虫鸣与近处的藤响渐渐合在一起,忽然觉得这第一百零三章不是等待的片段,是首越唱越急的盼归谣——螺是笛,砂是拍,叶是词,而那些藏在珠里的路、缠在线上的念、融在光里的喜,就是让歌谣越来越亮的调,唱着近了,唱着快了,唱着所有关于重逢的倒计时。
而那株缠着花籽的新藤根,还在悄悄往计程砂的方向长,根须上的花芽泛着光,像在说:别急,砂珠会接着化,花籽会接着长,等数到最后一颗珠,咱们的新藤,就捧着花,站在链桥头,喊他们回家呢。
夜色渐浓,计程砂又化了一颗,意味着商队又近了一程。新藤的花苞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瓣尖的“喜”字愈发清晰。小丫头抱着藤环坐在藤架下,听着传声螺里偶尔传来的模糊驼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环上的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