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进花田时,分拣籽的木桌旁点起了几盏马灯,昏黄的光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饱满的葵花籽上,像给黑亮的籽儿镀了层金边。
小石头把最后一把籽装进陶罐,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十几颗特别圆润的籽,是他偷偷留的“念想籽”。“我要把这些埋在后山,”他抬头望着满天星子,眼睛亮晶晶的,“等明年长出小苗,就告诉它们,它们的兄弟已经去了西域和漠北。”
书墨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埋的时候记得做个记号,别到时候找不着。”她转身从屋里抱来一捆红绳,“来,咱们给桃木盒系上平安结,保佑这些籽顺顺利利到地方。”
书砚正用细砂纸打磨盒盖的纹路,听见这话,拿起一根红绳就编起来。他手指灵活,不过片刻,一个带着向日葵纹样的结就编好了,往盒上一系,倒像是花盘上落了只红蝴蝶。“我这结叫‘扎根结’,”他得意地晃了晃,“保准籽到了那边,一沾土就发芽。”
林宇轩提着个竹篮过来,里面是刚蒸好的葵花籽糕,糯米混着碎籽仁,甜香混着花田的清气,在夜风中漫开。“尝尝新做的,”他给每个人递了块,“用今年的新籽做的,比去年的更糯些。”
小石头咬了一大口,嘴角沾着糕屑:“林大叔,西域的人也会做这个吗?”
“说不定会学着做呢,”林宇轩望着商队远去的方向,“等他们收到籽,咱们就把做法写在信里寄过去。说不定明年这时候,西域的集市上,也能闻见葵花糕的香。”
阿风从草料房抱来些干草,铺在桃木盒周围:“夜里凉,给盒子盖点草,别冻着籽。”他蹲下身,忽然发现最底下的盒子缝里掉出颗籽,连忙捡起来,在衣襟上擦了擦,“这颗怕是想留在咱们这儿,我把它埋在老槐树底下,让它陪着咱们的花田。”
林逸尘提着药箱过来时,手里还捏着张药方。“刚想起个方子,”他把药方递给书墨,“用葵花籽壳煮水,能治湿气,我写下来让商队捎给漠北的医者,那边天冷,牧民们用得上。”
书墨接过药方,见上面除了药材,还画了个小小的葵花,旁边注着“壳要晒干,煮时加姜片”,忍不住笑了:“先生连画都带上了,真细心。”
夜深时,马灯的光渐渐暗下来,花田深处传来虫鸣,像在给远行的籽唱送别歌。书砚把最后一个平安结系好,忽然指着天边:“看,流星!”
众人抬头,见一道光划过夜空,小石头连忙闭上眼睛许愿:“希望西域的籽发芽,漠北的籽结果,咱们的花田明年长得比今年还旺!”
书墨望着流星消失的方向,忽然觉得,这些被寄走的籽,就像撒出去的星星,落在不同的土地上,总会长出新的希望。她悄悄捡起脚边一颗被风吹落的籽,握在手心,只觉得那小小的硬壳里,藏着比星光更暖的力量。
夜风拂过花秆,剩下的花盘轻轻摇晃,像是在应和小石头的愿望。书砚把桃木盒挨个搬到屋檐下,准备明天一早让商队最后的伙计捎走,月光落在盒上的红结上,亮得像撒了把碎银。
“睡吧,”书墨拍了拍小石头的背,“明天醒来,这些籽就离西域更近一步了。”
小石头揉着眼睛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望着那些盖着干草的桃木盒,忽然大声说:“籽啊籽,到了那边要好好长,我们明年等着你们的信!”
回应他的,是花田深处更响的虫鸣,和夜风中,那一缕越来越浓的、属于葵花籽的清苦又温暖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