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书房的灯亮了起来,光晕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晃动的人影,像一幅流动的画。远处的稻田里,传来晚归农夫的歌声,混着医馆的药香、木工坊的木屑味、烤栗子的甜香,在秋夜里酿成一碗醇厚的酒,敬这太平岁月,敬这生生不息。
第一场雪落时,江南的屋檐都覆上了一层薄白。林家老宅的堂屋里生着炭炉,火光跳跃着,映得墙上的《五灵守护图》暖融融的。书砚正趴在案上抄写《灵暗纪》,笔尖划过宣纸,留下工整的字迹,书墨则在一旁用小秤称着药材,嘴里念念有词地记着药名。
“这味‘雪莲子’,需用极北的冰泉泡发才有效。”林逸尘握着他的手调整秤星,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就像做人,得经些寒彻骨的磨砺,才能显出本色。”
书墨似懂非懂地点头,指着炭炉边煨着的陶罐:“先生,那罐药该好了吧?是给东村张奶奶治咳喘的。”
“差不多了。”林逸尘揭开罐盖,一股药香混着蜜枣的甜气漫开来,“加了灵心果的果肉,能让药味温和些,老人家喝着不苦。”
林萱端着刚煮好的姜茶走进来,分给众人:“阿风去山里看雪了,说要给我们带些新鲜的冬笋回来。”她把姜茶递给书砚,见他抄到“五灵聚,乾坤定”那句,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这句得好好琢磨,当年我们就是靠着五灵共鸣,才守住了炎山的封印。”
书砚放下笔,眼睛发亮:“姑娘,您再讲讲炎山的事吧?上次讲到赤火晶化作火龙,后面呢?”
林宇轩抱着一捆柴走进来,闻言笑道:“让你宇轩大哥讲,他当时可是亲手斩了三个黑衣人。”他往炭炉里添了根柴,火星噼啪溅起,“那赤火晶的光啊,把整个炎山都照得跟白昼似的,连岩浆都跟着翻腾……”
他讲得兴起,随手拿起案上的木炭,在地上画起当时的阵法,书砚和书墨蹲在旁边,听得眼睛都不眨。林萱坐在炉边,看着他们的身影被火光拉得长长的,心里暖暖的——就像小时候围在父亲身边,听他讲江湖故事的模样。
傍晚时,阿风顶着一身雪回来了,背上的竹篓沉甸甸的,除了冬笋,还有几只肥硕的野兔。“山里的雪没过膝盖了,”他拍着身上的雪,眉眼带笑,“还见着几只雪狐,可机灵了,追了半座山都没追上。”
林宇轩接过竹篓,笑着去了厨房:“今晚烤野兔,再炖个冬笋汤,让孩子们暖暖身子。”
饭桌上,书墨捧着碗汤,突然问:“林姑娘,五灵物现在在哪呢?还会再出现吗?”
林萱夹了块兔肉给他,轻声道:“玄冰髓回了极北冰原,鲛人泪融回了无尽海,灵心果长回了青木灵境,星辰砂落回了落星坡,赤火晶归了炎山。它们本就是天地的一部分,守护完该守护的,自然要回去。”她顿了顿,看向窗外飘扬的雪花,“至于会不会再出现,或许有一天,当人间需要它们时,它们还会回来。但我们呀,要努力让那一天晚些来,再晚些来。”
书砚若有所思地点头,从怀里摸出块贴身的木牌——是林宇轩为他刻的,上面刻着半枚玉佩的图案,另一半在书墨那里。“我们会像先生们一样,学着守护的。”
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林萱推开窗,见院中的桃树挂满了冰棱,像开了一树水晶花。书砚和书墨正在扫雪,两人合力堆了个雪人,雪人手里还插着根树枝,树枝上挂着块小木牌,写着“守护”二字。
林逸尘的医馆早早开了门,有村民冒着雪来抓药,他细心地在药包里放了片暖身的姜,叮嘱着煎药的法子。林宇轩的木工坊里传来刨木声,他在赶制一批木牌,要送给镇上的孩子们当护身符。阿风则背着弓箭,说是去山里看看有没有迷路的猎物,好带回医馆给病人补身体。
林萱坐在窗边,翻着父亲的日记,看到最后一页空白处,不知何时被林逸尘添了一行字:“冬雪围炉,岁月绵长,此乃守护的真意。”
她拿起笔,在旁边添了一句:“愿此后,年年有今日,岁岁皆平安。”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青瓦上,悄无声息,却让这方小院显得格外安宁。远处的镇上飘起了炊烟,混着药香、木柴香、饭菜香,在雪雾里晕开,像一幅淡墨山水画。
林萱知道,这便是他们用无数风雨换来的寻常日子。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只有柴米油盐的温暖;没有刀光剑影的厮杀,只有代代相传的守护。而那些深埋的过往,那些流淌在血脉里的坚韧,都化作了这岁月里最绵长的底气,支撑着他们,也支撑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安稳地走向一个又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