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说,陈时安确实能通过钟表感知死亡,但这种能力有代价。每解读一次,他自己的生命就会缩短一刻。到了晚年,他开始看到更可怕的东西——那些被时间记录的死亡,会随着钟摆倒转而重现。
“1979年7月21日夜里,就是现在这样,所有钟表倒转。”老周的声音发颤,“那天,巷子里死了三个人,全是以前找过你外祖父的客户后代,死法和他们祖辈一模一样。”
林砚之看向落地钟,钟摆还在倒转,指针已经指向两点五十分。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那时母亲床头的电子钟,也停在了三点十七分。
“外祖父最后怎么样了?”
老周叹了口气:“他把自己锁在阁楼,让我们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开门。第二天进去时,人已经没了,手里攥着个怀表,表盖里贴着张照片——是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
林砚之的心猛地一跳。她从钱包里拿出母亲的照片,递给老周。
“就是她!”老周指着照片,“这是你母亲,怀里的……应该是你外祖父没见过面的外孙女。”
阁楼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林砚之和老周冲上去,看见那个樟木箱翻倒在地,里面的信件散落一地。最上面的一封信,信封上贴着张邮票,邮戳日期是1979年7月21日,寄信人是林砚之的外祖母,也就是陈时安的妻子。
信里只有一句话:“时安,我在三点十七分等你,带着孩子一起。”
林砚之突然明白过来。外祖父不是被异能反噬,他是在保护家人。外祖母当年难产,就是死在三点十七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能力害死了妻子,所以终身未再娶,也不愿意见女儿——怕自己的异能会牵连到她们。
而现在,钟摆倒转,时间回溯到了1979年7月21日的死亡时刻,这次要重现的,是她母亲的死亡。
落地钟的钟摆突然加速,发出“咔咔”的断裂声。林砚之冲过去,想抓住钟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她看见表盘里映出母亲临终的脸,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三点十七分……”林砚之脱口而出。她想起古籍修复时学到的知识,所有物体都能记录信息,钟表记录的是时间,而时间的本质,是记忆。
她猛地抓起那本日记,翻到最后一页,用打火机点燃。火焰舔舐着纸张,那些关于死亡的记录渐渐化为灰烬。与此同时,墙上的钟表开始发出混乱的滴答声,指针忽前忽后,最后终于停住,不再是三点十七分,而是现在的时间——凌晨四点零二分。
钟摆彻底停了下来,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老周瘫坐在地上,抹了把汗:“结束了?”
林砚之捡起那枚外祖父攥死在手里的怀表,表盖里的照片已经泛黄,但能清晰地看到外祖母温柔的笑。她轻轻打开表壳,里面的机芯还在微弱地跳动,时间正一分一秒地向前走。
雨停了,晨雾散去,第一缕阳光透过阁楼的天窗照进来,落在满地的信纸上。林砚之看到其中一封的落款日期,正是母亲出生的那天。
信里,陈时安写道:“今日得女,眉眼如你。我终于明白,时间不是用来记录死亡的,是用来记住爱的。”
她把怀表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外祖父残留的体温。那些停摆的钟表,不是诅咒,而是思念。每一个三点十七分,都是逝者在时间长河里投下的倒影,等待被爱的人打捞。
离开钟摆巷时,林砚之回头望了一眼37号。阳光洒在“时记”的招牌上,那些蒙尘的钟表玻璃,似乎都在晨光里闪了一下,像是无数只眼睛,终于眨了眨眼。
巷口的出租车司机还在等她,见她出来,笑着递过一瓶热水:“里面怎么样?我爷爷当年就是找陈老师傅修的表,说那老头修的不是表,是念想。”
林砚之握着温热的水瓶,看着巷子里渐渐升起的炊烟,突然觉得,有些时间,从来就没有停摆过。它们只是换了种方式,在爱里继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