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昨晚的绿灯……”林墨想起张婆的话。
“是我。”陈守义苦笑,“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回来看看,昨晚正好在书房整理祖父的遗物,点了盏绿玻璃罩的油灯,可能被张婆看见了。”
林墨这才明白,所谓的“魅影”,不过是后人对先人的思念。她看着陈守义,突然想起日记里陈景明的照片,两人的眉眼简直一模一样。
“那金条……”
“解放后,我父亲取出了大部分金条,捐给了国家,剩下的小部分,按照祖父的遗愿,分给了当年受难百姓的后代。”陈守义指着墙角的一个木箱,“这里面是最后一点,还有祖父留下的账本,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把这些交给档案馆。”
林墨看着木箱里泛黄的账本和几锭金条,突然觉得眼眶发热。那些藏在铜雀灯里的秘密,那些刻在日记里的坚守,原来都藏着一个普通人在乱世中的家国情怀。
“对了,”陈守义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祖父在日记里说,铜雀灯的雀嘴里,藏着他给后人的信。”
林墨赶紧拿出昨晚从密室里带出的铜雀头(她昏迷时一直攥在手里),仔细查看雀嘴。果然,在喙部的内侧,发现了个极小的纸卷,用丝线缠着。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卷,上面是陈景明清秀的字迹:
“吾儿守义,见字如面。若你能看到此信,想必乱世已过。银号的资产本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万不可据为己有。铜雀灯能引魂,引的是良知;能锁秘,锁的是贪念。切记,守义守义,守的是心,义的是理。”
林墨读完,抬头看向陈守义,发现他的眼圈也红了。阳光透过窗纸,照在他身上,像是为这位坚守道义的后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三、灯影里的回响
离开古宅时,林墨回头望了一眼。陈守义正站在门楼前,目送她离开,蓝布衫的衣角在秋风中轻轻飘动。古宅的大门敞开着,阳光照进院子,驱散了多年的阴冷,那些齐腰的杂草,仿佛也没那么狰狞了。
张婆在巷口等着,看见林墨赶紧迎上来:“怎么样?没遇到什么不干净的吧?”
林墨笑着摇摇头:“没有,是陈家的后人回来了,昨晚的灯是他点的。”她没多说密室和金条的事,有些秘密,需要时间来沉淀。
回到住处,林墨把那本完整的日记小心翼翼地收好,又拿出从密室里带出的铜雀头。她决定修复这个铜雀灯的残件,让它重新焕发光彩——不仅是作为文物,更是作为一段历史的见证。
修复工作花了整整一个月。林墨用特制的铜膏填补雀头的裂痕,又用细砂纸打磨掉铜绿,露出里面温润的铜色。当她把修复好的铜雀头放在灯下时,琉璃眼反射出柔和的绿光,像是陈景明在日记里写的那样,“如星子坠于掌心”。
这天,林墨正在工作室整理资料,陈守义突然找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包裹。
“小墨,这是给你的。”他打开包裹,里面是盏完整的铜雀灯,正是林墨在密室里见过的那盏,只是翅膀已经合上,雀嘴里的灯芯换成了新的,“我把账本交给档案馆了,这盏灯,他们说留给你更合适,毕竟是你发现了它的秘密。”
林墨捧着铜雀灯,感觉沉甸甸的。她轻轻拨动机关,铜雀的翅膀缓缓展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小格子——里面空空如也,但仿佛还残留着当年金条清单的气息。
“对了,”陈守义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在整理祖父的遗物时,发现了这个。”他递给林墨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个穿长衫的年轻人,手里提着盏铜雀灯,站在银号的柜台前,笑容温和,眼神坚定。
“这是我祖父年轻时的样子。”陈守义说,“你看,是不是和你有点像?”
林墨看着照片,突然愣住了。照片上的年轻人,眉眼间竟然和她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而执着。她想起自己的祖母,也是这镇上人,只是去世得早,从未跟她提起过陈家。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林墨笑着说,把照片小心地夹进日记里。
陈守义走后,林墨把铜雀灯放在工作室的博古架上。每当夜晚来临,她就会点亮灯芯——现在用的是LEd灯,安全又环保。灯光透过琉璃眼,在墙上投下晃动的雀影,像是有只铜雀在翩翩起舞。
有时,她会坐在灯下,翻看陈景明的日记,想象着当年那个在乱世中坚守道义的掌柜,如何在灯下记录心事,如何在日军的威逼下宁死不屈。那些泛黄的纸页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一个月后,林墨收到了档案馆的邀请函,请她去参加“老银号历史展”。展览上,陈景明的日记和账本被放在显眼的位置,旁边就是那盏铜雀灯的复制品(真品被博物馆收藏了)。林墨站在展台前,看着络绎不绝的参观者,听着讲解员讲述那段尘封的历史,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感动。
展览结束后,馆长找到林墨,递给她一封信:“这是陈老先生托我交给你的,他已经离开镇子了,说不打扰你平静的生活。”
林墨打开信,里面只有一句话:“铜雀灯的光,会照亮每个有良知的人。”
她抬头望向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给老巷的青石板镀上了一层金红色。巷子尽头的古宅,门依然敞开着,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那些藏在灯影里的故事。
林墨知道,有些秘密,从来都不是用来隐藏的,而是用来传承的。就像那盏铜雀灯,它锁住的不是金银,而是一个民族在危难中永不屈服的灵魂。而那些在历史缝隙里闪烁的微光,终会汇聚成照亮未来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