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在林家堂屋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向阳正伏在靠窗的旧书桌上,对着一份机床改造的图纸凝神思索,铅笔在指尖灵活地转动。屋里很安静,只有墙上老挂钟规律的滴答声。
一阵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顿,带着明显的犹豫。林向阳没有抬头,依旧专注于图纸上一条需要优化的传动线路。
门口的身影徘徊了足有一两分钟,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踏过了门槛。是棒梗。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本卷了边的初中数学课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脸上混合着紧张、局促,还有一丝豁出去的坚决。
他站在那儿,看着背对着他、沉浸在图纸世界里的林向阳,张了张嘴,那句“林大哥”在喉咙里滚了几遍,却没能发出声音。他想起自己以前干的那些混账事,想起院里人以前看他那鄙夷的眼神,脸皮不由得一阵发烫。来向林向阳请教,需要莫大的勇气。
林向阳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放下铅笔,缓缓转过身。看到是棒梗,他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以及他手里那本明显被主人痛苦折磨过的数学课本上。
“有事?”林向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情绪。
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棒梗更加紧张了。他咽了口唾沫,往前挪了两小步,把手里的课本递过去,翻到折角的一页,上面是用铅笔歪歪扭扭画的一个平面直角坐标系,还有几条纠结的函数图像。
“林……林大哥,”棒梗的声音有点干涩发紧,“这……这道题,关于这个一次函数和图像……我……我看不懂。老师讲的,我没太听明白……”
他说完这段话,耳根都红透了,下意识地就想低下头,但不知怎的,他又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带着恳求和不自然的倔强,看着林向阳。这是他第一次,不是因为偷东西被逮住,也不是因为闯了祸需要摆平,而是纯粹因为学习上的困难,主动来找人求助。这种感觉陌生而别扭,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向前走的踏实感。
放在以前,遇到看不懂的题目,他多半是把书本一扔,要么跑出去野,要么就想方设法抄同学的,甚至可能干脆放弃,反正“又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但现在,他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海底两万里》里精密复杂的潜艇结构,会想起林向阳用一把梳子、一张纸展示出的神奇力量,会想起母亲病倒时那无助的场景和林大哥冷静专业的处置……他知道,那些有趣的世界、那种能掌控局面的力量,都藏在书本里这些看似枯燥的符号和公式后面。他不想再当那个只会小偷小摸、遇事束手无策的棒梗了。
林向阳看着他递过来的课本,又看了看少年脸上那混合着羞愧、渴望和紧张的神情,没有立刻接过书。他沉默了几秒钟,这短暂的沉默让棒梗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林大哥会因为他的过去而拒绝,或者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然而,林向阳只是站起身,从旁边拉过一张凳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
棒梗愣了一下,几乎是受宠若惊地,小心翼翼地在那张凳子上坐了下来,只坐了半个屁股,腰板挺得笔直。
林向阳这才接过他手里的课本,目光扫过那道题目。是一道基础的一次函数图像与性质结合的应用题,对掌握了相关知识的人来说不难,但对基础薄弱的棒梗而言,确实如同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