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带着一种澄澈的金黄,透过已经开始泛黄的槐树叶,在四合院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临近晌午,院子里比平日要安静许多,大人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只剩下些老人和不用工作的妇女,在水池边慢悠悠地洗着衣服、择着菜。
贾张氏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自家门口,就着光亮纳一只厚厚的鞋底,针脚密实,带着一股子跟谁较劲似的狠厉。她耳朵却没闲着,留意着前院的动静。昨天就听前院阎老西家那口子嘀咕,说林家老大林向军,今天要复员回家了。
“当兵当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混出个啥名堂没,”贾张氏心里嘀咕着,针尖在头皮上蹭了蹭油,“要是跟咱家东旭似的……”想到早死的儿子,她心里一揪,随即把这晦气念头甩开,转而恶意地揣测,“当兵回来,还不是得求爷爷告奶奶找活儿干?这年头,工作可不好安排。”
正想着,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阎埠贵那特有的、带着点夸张的招呼声。贾张氏精神一振,立刻放下鞋底,伸长脖子往月亮门那边张望。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有领章帽徽,却依旧显得精神抖擞。他肩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军用行李袋,步伐稳健有力,黝黑的脸上带着风尘仆仆,却掩不住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出的锐气和喜悦。正是林向军。
他身边围着几个人。阎埠贵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回来的是他亲儿子:“向军!哎呦,可算回来了!好家伙,这身板,这精神头,部队真是锻炼人啊!”
林向军笑着回应,声音洪亮:“三大爷,您老身体还硬朗?”
“硬朗,硬朗!托你们的福!”阎埠贵连连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林向军身后瞟,似乎在掂量那行李袋的分量。
林向军身后还跟着林轩和文慧,显然是特意去接站的。林轩接过哥哥肩上的部分行李,兄弟俩相视一笑,那份默契与亲情,无声却浓烈。
这一行人穿过月亮门走进中院,动静更大了。在水池边洗菜的、在屋里做针线的,都探出头来。
“向军回来啦!”
“哎呦,大小伙子,更结实了!”
“在部队立功了没有啊?”
林向军一路走,一路笑着跟相熟的邻居打招呼,态度爽朗,不卑不亢。他身上那股子经过部队淬炼的阳刚正气,与院子里日常的市井气息截然不同,像一阵强劲清爽的风吹了进来。
贾张氏撇撇嘴,刚想缩回头,却听见阎埠贵跟在旁边,用一种刻意放大的、带着羡慕与奉承的语气问道:“向军啊,这回回来,工作……有着落了吧?像你这样的优秀退伍兵,国家肯定得安排个好单位!”
这话问出了不少人的心声,连刚刚从屋里出来的二大爷刘海中,也停下了假装巡视的脚步,竖起了耳朵。
林向军脚步没停,很自然地回答道:“组织上已经安排了,让我去区公安局报到。”
“公安局?!”
这三个字像带着魔力,让原本只是看热闹的邻居们顿时炸开了锅。
“公安!好单位啊!”
“嚯!这可是实权部门,吃皇粮的铁饭碗!”
“向军这下可真是出息了!老林家真是……”
羡慕、惊叹、恭维之声不绝于耳。这年头,能进公安系统,那是何等光荣和稳妥的前程!比起进工厂当工人,更多了一份让人敬畏的权威。
贾张氏那张老脸瞬间耷拉下来,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公安局!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戴着大檐帽、腰挎盒子炮的公安形象,心里又嫉又怕。林家本来有个当处长的爹,有个当工程师的儿子,就已经压得院里其他人喘不过气,现在又多了个当公安的大儿子!这以后,在这四合院里,还有他们贾家说话的份吗?她那些撒泼打滚、占小便宜的招数,在公安家属面前,还灵不灵?
她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连假笑都挤不出来,猛地一扭身,“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震得窗户纸哗啦啦直响。
林向军似乎并未留意到这点不和谐的杂音,或者说并不在意。他在家人和邻居的簇拥下,回到了自家屋门口。林大山今天特意请了会儿假,也站在门口等着,看着高大英武的大儿子,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欣慰笑容。
“爸,我回来了。”林向军放下行李,站直了身体,声音有些哽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大山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触手是坚硬的肌肉和挺拔的骨骼,“好!像个当兵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