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林向阳继续分析,“咱们家的根,毕竟还在农村。哥哥还在民兵队,虽然以后可能有新的安排,但暂时还在屯里。咱们家在屯子里有房有地,有乡亲情谊,有‘小林先生’和‘巧手裁缝’的名声,这些都是咱们的根基和退路。现在形势初定,未来会如何发展,谁也说不好。保留农村这条根,进可攻,退可守,总不是坏事。”
他这话说得比较含蓄,但家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保留农村户口和资产,在任何时代都是一条重要的后路。
“第三,”林向阳看向父母,“干部楼固然好,但人多眼杂,规矩也多。爹娘习惯了清净,一下子扎进那种环境,未必适应。而且,我们现在搬进去,是靠着组织的照顾。但如果我们能靠自己的能力,在城里站稳脚跟,岂不是更好?”
李秀兰听得眼睛微微发亮。她确实对那陌生的“干部楼”有些发怵。
“那你的意思是……?”林大山问道。
“我的建议是,”林向阳说出了自己的方案,“爹娘先接受组织的工作安排,暂时以工作需要为由,住在单位提供的临时宿舍或者申请一间小宿舍。这样既能全心投入工作,也能慢慢熟悉城里的情况。”
“而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哥哥和妹妹,“暂时还留在屯子里。哥可以继续在民兵队,等待新的机会。我可以照顾家里,照看田地,同时……寻找机会。”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等爹娘在城里稳定下来,我们对城里的情况也摸得更清楚了,再想办法,凭借我们自己的能力,比如娘的手艺,或者我以后可能找到的门路,在城里置办个落脚点。那样,我们进城,才是真正扎下根,而不是完全依赖组织的分配。”
这个方案,既接受了组织的善意和工作安排,又保持了家庭的独立性和灵活性,保留了农村根基,也为未来真正融入城市生活留下了缓冲和自主空间。
林大山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良久,他猛地将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沉声道:“向阳考虑得周全。就这么办!”
李秀兰也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她确实舍不得这个家,也对循序渐进的方式感到安心。
林向军虽然对不能立刻进城有点遗憾,但也觉得弟弟说得在理。
家庭决议就此形成。
第二天,林大山向组织上的同志转达了家庭的决定:欣然接受工作安排,但暂时不举家搬迁,保留农村住所,子女暂留农村。
组织上的同志对此表示理解和尊重。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刻,有这样识大体、顾大局、且不愿给组织添太多麻烦的同志,无疑是值得赞赏的。
于是,林大山和李秀兰,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在一个清晨,告别了生活多年的林家屯,前往北平城,奔赴他们新的岗位。
而林向阳、林向军和林向红,则留在了屯子里。看似回到了从前,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同了。林家,已经踏上了一条全新的轨道,一只脚还踏在乡土,另一只脚,已经迈向了那座刚刚获得新生的古老城市。
身份的转变,带来了新的挑战和机遇。而林家的应对之策,依旧延续着林向阳一贯的风格——稳健,务实,留有后路,为未来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