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那张瘸腿桌子,一直是李秀兰的心病,每次放碗都提心吊胆,生怕它彻底散架。这几日林向阳身体大好,林大山便琢磨着找点木料,把它彻底修一修。
这天下午,难得的有点暖阳。林大山就在院子里,搬出他那套宝贝工具,又找来几块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旧木料,准备开工。林向阳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看着。
林大山的手很稳,眼神专注。他先是量尺寸,然后用刨子细细地刨平木料表面,木屑如同雪花般簌簌落下,带着一股木头的清香。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一丝不苟,带着老匠人特有的沉稳和节奏感。
林向阳安静地看着,没有打扰。他发现父亲在处理一个关键的承重榫卯结构时,反复比划、计算,眉头微微蹙起。那块替换的木料有些瑕疵,直接沿用旧法,恐怕承重力不够,而且加工起来颇为费时费力。
林向阳心中一动。他脑海里闪过一些关于几何结构和力学分布的零散知识,虽然不系统,但远超这个时代普通匠人的认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声音不大,带着点试探:“爹,这个榫头……要是把这里稍微斜着切进去一点,是不是卡得更死?还有面再垫个小木楔,会不会更吃劲,而且木头有点歪也不怕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空气中比划着那个改良后的榫卯结构示意图。他没有用任何专业术语,只是用最朴实的语言,描述着一个更优化、更符合力学原理的连接方式。
林大山正准备下凿子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
他霍然抬起头,看向林向阳,那双总是带着浑浊和沉默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一种极其锐利的光芒,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林向阳,仿佛不认识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儿子。
林向阳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里打鼓,是不是说得太超前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光秃树枝的呜呜声。
良久,林大山什么也没问。他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那块木料和手中的工具上。但他没有按照自己原本的想法下凿,而是拿起尺子和炭笔,按照林向阳刚才描述的思路,重新在木料上画起了线。
他的动作比之前更慢,更谨慎,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精密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