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她。阿彻突然站起来,抬手挥散灰柱。
灰烬簌簌落回地面,地脉的脉动却没停,反而比往日更鲜活。
他摸着掌心那个字,突然笑了——原来这半年他总在求她回来教我,却忘了殷璃早就在他第一次给邻居阿婆扎针时,把医道种进了他骨头里。
极北雪林的晨雾还没散,老巫医蹲在松树下,看隔壁村的小娃拽着个咳血的老人往这儿走。
小娃才六岁,却学得有模有样,踮着脚要去够松树心。
老巫医刚要伸手拦,突然看见小娃掌心浮起淡青色的纹路——不是殷璃传下的术法印记,倒像松针的脉络,细细碎碎,跟着他的心跳在跳。
他眯起眼。
远处雪地上,有片未化的薄冰正在裂开,露出底下暗涌的溪流。
极北雪林的晨雾还没散透,老巫医蹲在松树下搓了搓冻红的鼻尖。
他望着隔壁村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娃,正拽着个咳血的老人往树边挪——小娃才六岁,却学得有模有样,踮着脚去够碗口粗的松树干,粉团子似的小手在树皮上按了又按。
小囡,松心要刮最里层的。老巫医刚要抬手指点,忽然顿住。
他看见小娃掌心浮起淡青色的纹路——不是殷璃传下的术法印记,倒像松针的脉络,细细碎碎跟着心跳轻颤。
这念头刚冒出来,松干地裂开道缝,黑褐色的汁液顺着裂痕淌下来,腥气混着松脂味直往鼻腔里钻。
是血锈!老巫医猛地缩回要扶小娃的手。
他认得这颜色——百年前殷璃被污蔑时,那些砍她医馆的刑具就浸在这种黑血里,后来刑具碎了埋进雪林,连松树都染上了这股子腐锈气。
小娃却没躲,沾着黑露的手指直接按在老人心口,黑汁顺着衣襟渗进去,像条狰狞的小蛇。
咳——老人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里混着块暗褐色的硬痂。
老巫医屏住呼吸,见他浑浊的眼睛慢慢亮起来,竟哼起支走调的小调:七月菱角尖,八月藕丝连......这是殷璃少女时在药铺里常哼的调子,老巫医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
奶奶!小娃扑进老人怀里,老人的手颤抖着摸她发顶:我梦着...梦着有个穿青衫的姑娘,说痛要自己挖出来,才记得住怎么医......
老巫医的膝盖一弯,跪进雪里。
他摸向松树干上的裂痕,指尖触到黑露的刹那,地脉突然震了震——不是殷璃那种磅礴的术法波动,倒像有人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原来...他喉结动了动,白胡子上沾着雪碴,她不是消失,是把痛种进了树里,等我们自己挖出来。
而当极北的雪水开始融化时,南境的蝉鸣已漫过了田埂。
老井边围了二十几个村民,掌心的心纹泛着焦黄色,像晒干的艾草。
哑女站在人群最前,额角沾着汗,阿和悄悄拽了拽她袖口,将自己的掌心贴上去,又覆上她的手按在龟裂的土地上。
地脉沉寂如死。
老药师站在田埂上,捻着断经草的枯叶轻笑。
他早看见田埂边那株断经草了——茎秆断了半截,叶脉却跟着风轻轻颤动,一下,两下,和殷璃当年在药铺写药方时的笔速分毫不差。她若降雨,早降了。他抚着花白的胡须,声音被蝉鸣托得很轻,她是在等,谁敢先信大地。
三日后的正午,日头毒得能晒化瓦片。
扎着红肚兜的小淘蛋攥着最后一碗水,站在干裂的田中央。
他娘在身后喊:留着喝!他却咬着牙把水泼进土里。
水刚沾地,他掌心突现个字,金红色的,像团小火焰。
第一息,泥土里冒出个小泡。
第二息,田埂的断经草抖落枯叶,抽出新芽。
第三息,老井里传来第一声汩汩——清冽的水声漫过龟裂的土块,漫过小淘蛋的光脚,漫过所有人瞪大的眼睛。
秋夜的风裹着药香掠过原野。
老药师坐在断经草前,看三百里药阵中央那株破雪而生的断经草再度摇曳。
月光下,叶脉竟慢慢拼出三个字:别找我。
那你为何还留心跳?他将手贴在地上,掌心能摸到地脉细微的震颤,像谁的心跳,又轻又稳。
回应他的是掌心突然浮起的小字,墨迹未干似的,还带着股墨香——是殷璃幼时抄《千哀方》的第一行,笔画歪歪扭扭,却清清爽爽:病非罚,医非恩。
老药师仰头大笑,白胡子被夜风吹得乱颤。
风掠过草尖,像句低语,像血脉里的震颤,像一句早已无需说出的话——
我不是走了,
是你们终于,
敢让我走了。
而当南境的桂花香刚漫过村口时,村东头的老周家突然起了动静。
老周头裹着被子直打颤,额头烫得能煎鸡蛋,他儿媳急得直抹泪,突然看见老人掌心浮起团淡红色的纹路——慢慢显形,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