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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瓶里没水,装的全是回声(2 / 2)

不用。她吸了吸鼻子,从袖中摸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针尖在指尖轻轻一挑。

血珠冒出来时,她盯着那抹红看了片刻——前世她总嫌医家血污,此刻倒觉得这抹红比任何丹砂都干净。这注脚,该我自己写。

银针刺破的血珠落在玉简空白处,她咬破舌尖,混着津液的血便顺着指腹渗进二字下方。

笔锋起时,她想起药谷后山那株老杏树,小徒弟们总爱用树枝在泥地上写医理;笔锋转时,她想起刑场围观百姓里那个攥着药囊的老妇,被监斩官扇了耳光还在喊殷姑娘的方儿救过我孙儿;最后收笔成字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字不是写在玉上,是刻在骨里。

血字刚凝,整页玉简便碎成齑粉。

殷璃手一松,碎灰便被海风卷进瓷瓶。

瓶口霎时腾起幽蓝火焰,没有噼啪声,却将整片虚海照得透明。

喻渊的星图地展开,他盯着海下翻涌的阴影,指节捏得发白:看海底——

殷璃俯身望去,呼吸骤然一滞。

万千银线从海底深处窜出,如藤蔓般缠绕着地脉,每根藤蔓上都缀着发光的节点,像串起了无数小灯。

最粗的那根直抵焚书台遗址,那里的光节点最密,有几个竟在微微跳动,像被按了暂停的活物。

是声根。喻渊的玉简突然泛起金光,他快速掐算几指,每节声根里都锁着被禁的医声——当年新医监府烧《万问本草》时,把所有医家的辩难、批注、甚至药童背方的声音都封进地脉了。他指尖划过星图上扭曲的纹路,这些声根的生长轨迹......是《千劫医经》禁言篇的倒演。

倒演?殷璃重复这两个字,忽然笑了,禁言篇是用术法把声音钉进地脉,现在声根顺着禁言篇的纹路反向生长......不是破禁,是让沉默自己开口。

喻渊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焚书台遗址,殷璃蹲在焦土上摸出半块带字的陶片,当时她说被烧的不是书,是医道的魂,此刻那团魂正从地脉里钻出来,在海底织成一片光网。

夜半时分,海面上突然浮起层薄雾。

殷璃正用帕子擦手,瓷瓶在船板上猛地一跳,震得茶盏都翻了。

她刚要去扶,喻渊突然抓住她手腕:听——

先是极细的震颤,像春蚕啃桑叶,接着是成片的嗡鸣,像千万只蜂鸟振翅。

声根开始齐震,海底的光网如活物般收缩,所有光节点的光都往瓷瓶方向涌。

殷璃盯着瓶口,看见有白影在瓶中翻涌——是个穿青衫的老医正,是个扎着双髻的小药童,是前世她自己,举着药杵喊医道该活。

一声,瓷瓶里的突然停了。

殷璃屏住呼吸,连浪声都听不见了。

三息后,瓶中响起的不是某个人的声音,而是千万种声音叠在一起,像山涧汇流成河:医不在说,不在听,不在懂——在问。

声浪冲开云层,一道银雨从裂缝里倾泻而下。

每一滴银雨都裹着细碎的光,有的是寒毒需引火的北境口音,有的是燥症当伏水的南荒俚语,还有个奶声奶气的童音:问源首在问生。

殷璃看见海平线外有个农妇突然直起腰,捂着心口流泪;有个书生从马背上跌下来,抱着药囊大笑;甚至连方才坠海的静声使被救起时,正抓着渔夫的手喊快取三棱针,你家老父心口的瘀滞能通了。

他们听见了。喻渊的声音发哑,他握住殷璃的手,发现两人掌心都湿了,被禁的医声,现在落进病者耳朵里了。

晨光漫上来时,瓷瓶突然一沉。

殷璃刚要捞,却见它自己往海里钻,只留瓶口一缕银丝,细得像蛛丝,却直端端连向天际。

她望着那缕银丝,忽然想起药谷前院那架竹编药篓——前世被新医监府砸了个粉碎,她捡回半片残架,一直收在锦囊最底层。

该送它最后一程。她取出那片残架,竹片边缘还留着当年的缺口,这是医道的骨,该和医道的魂一起走。

残架刚触到银丝,便地散成万千竹丝。

每根竹丝都像被风吹动的声波,打着旋儿融入虚空。

喻渊解了船绳,木桨在海里划出银白的痕。

殷璃倚着船篷,望着身后的海——那片海不再是静默的蓝,浪头里浮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小舟漂出一里多地时,殷璃忽然拧眉。

她转头看向喻渊,却见他也在皱眉:阿璃,你觉不觉得......

太静了。她替他说完,指尖轻轻搭在船舷上。

按说此时该有鸥鸣,有浪打船板的响,可她耳中只有自己的心跳。

这种静不是无声,倒像是所有声音都被揉碎了,重新捏成另一种模样,正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缓缓苏醒。

喻渊握紧船桨,目光投向极渊深处。

那里的海面平得像面镜子,倒映着两人的影子,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殷璃望着那片镜海,忽然想起声根齐震前的三息寂静——那是风暴来临前的酝酿,是新芽破土前的沉默。

阿渊。她轻声说,你听。

喻渊侧耳。

起初什么都没有,接着,他听见了——极轻极轻的,像春冰初融的裂响,从极渊深处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