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斯的投影在控制台上方凝聚,迅速调出了一幅详细的宇宙星图,数个坐标点被高亮标注出来,它们分别位于某些遥远的星云深处、引力透镜异常区,甚至靠近一些已知的中子星和黑洞活动区域。“根据宇宙矿物学数据库以及‘钥匙’信息中附带的部分宇宙结构知识,在广袤的宇宙中,存在着天然形成的高维能量超导体和维度稳定晶体。例如,某些特定类型中子星在特定衰变阶段抛射出的星核碎屑、大型黑洞吸积盘边缘因极端引力与辐射场形成的特殊凝聚态物质团块,甚至…在某些自然形成的、稳定的维度褶皱或时空泡的‘内壁’上,会如同结石般沉积出具有奇异物理特性的能量结晶。这些天然物质的各项性能指标,远超我们当前乃至可预见未来内,任何实验室所能人工合成的极限。”
利用宇宙级自然奇观中天然形成的物质?这个想法如同天方夜谭,让在场所有习惯于脚踏实地解决问题的工程师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已经不是在挑战技术极限,而是在挑战人类认知和能力的边疆。
李将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更关心实际操作的可行性:“诺斯,你提到的这些…‘矿源’,开采难度评估如何?”
“极高。”诺斯的回答没有任何委婉,“这需要突破性的星际航行技术,能够在极端引力场和辐射环境下长期稳定作业的深空工业平台,成熟的太空精炼与运输体系,以及应对开采过程中可能遭遇的一切未知空间物理现象和潜在风险。坦白说,这本身就是一项需要倾尽全球之力、耗时数十年来实现的巨大科技跨越。”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更深的沉默。这仿佛是从一个死循环跳入了另一个更宏大、更令人绝望的循环。希望似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或许…”一直沉默思索的陈默,忽然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们不一定需要像矿工一样,亲自去往那些极端险境‘开采’。”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困惑与期待。
陈默走到星图前,手指轻轻点在那几个被诺斯标注出的、代表天然矿源的坐标上,然后缓缓移开,目光变得深邃。“诺斯,你之前多次提到,‘观测者’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庞大体系,是一个运行了不知多少万年、用于监控和评估文明的‘系统’。这样一个庞大、古老且功能复杂的系统,在宇宙中维持运转,它是否需要…一个维护自身的‘物资仓库’?或者,在它漫长的运行周期中,是否在某些特定的‘归档区’、‘废弃场’或者已‘重置’的文明实验场内,‘存放’或‘丢弃’过类似的、它曾经使用过的建筑材料或维护耗材?”
这个思路极其跳跃,带着一种近乎“异想天开”的狡黠,甚至有一丝“偷窃”或“捡破烂”的意味。
诺斯的数据流出现了明显的湍动和加速,显然在进行高速的推演和数据库交叉检索。“存在这种可能性。根据‘钥匙’信息中解析出的、关于系统架构的零星描述,以及我对部分已确认‘归档’文明遗迹的能量特征回溯分析,在某些特定的、被系统标记为‘静滞’或‘资源回收区’的宇宙坐标,确实有可能遗留下一些系统自身使用过的‘实验器材’、‘观测基站构件’或‘环境稳定装置’的残骸或替换下来的部件。访问这些区域,理论上比直接挑战那些处于活跃期的自然宇宙奇观,风险系数要稍低一些,因为环境的极端程度通常可控,但…”
“但同样需要面对未知的、可能依然在运行的自动化防御机制、复杂的空间结构陷阱、以及…”周晴接过了话头,脸色依旧凝重无比,“以及最重要的,可能因此触怒系统管理者、导致我们的‘候选者’资格被即刻取消、甚至引来直接抹杀的风险。这无异于在老虎嘴边拔毛。”
“是两害相权取其轻。”陈默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张面孔,语气沉稳而坚定,“直接挑战自然奇观,以我们目前的技术储备,失败几乎意味着任务执行队伍的瞬间毁灭和资源的巨大损失。而尝试从‘系统的仓库’或‘垃圾场’想想办法,我们或许还能凭借我们刚刚获得的‘准考证’,有一定的周旋、沟通、甚至…谈判的余地。毕竟,我们现在是‘持有准考证、等待下一轮面试的文明候选者’,理论上,我们是否也拥有一定的…‘资源申请权’或者‘了解考场设施’的权利呢?”
寻找并获取升级“维度协奏曲”网络所必需的关键材料,这个看似单纯的技术难题,最终却指向了一条充满未知与博弈的道路。它成为了“协奏曲升级”项目能否继续推进的首要突破口。一条看似不可能、充满荆棘与变数的道路被正式提上了ASARc的最高议程——向星辰大海,乃至向那制定规则、执行收割的远古评估体系本身,去“借用”或“争取”他们赖以生存和抗争的必需物资。
ASARc的守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将目光坚定地投向了地球之外的广袤深空,投向了那片既蕴藏着希望、也潜伏着无尽危险的维度深渊。他们的征途,将不仅是星辰大海的探索,更是一场与至高规则进行的、关于资源、资格与生存权利的宏大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