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老兵的脚步果然顿住了,脸上不耐褪去,换上几分沉重:“唉,可不是嘛。要不是侯爷,俺婆娘去年冬天就冻死了。发的棉衣、木柴,都是侯爷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另一个随从顺着话头叹气:“俺家分了耐盐麦种,儿子儿媳今年终于不用挖野菜过日子了,侯爷要是有事,这好日子是不是就到头了?”
“你们懂啥?”
老兵皱起眉头,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当兵吃饷,天经地义,可只有跟着侯爷,才觉得这兵当得值,是保家卫国,不是给老爷们看家护院!”
轰——!
老兵的话像惊雷般炸响在洛时安耳边,每一个字都劈在他的脑子里,心神剧颤。
洛时安迷茫地看向屋内,随从们正费力地将拆卸下来的炮管往油布上放。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洛时安想起王长乐推行的一道道政令,想起发放冬衣时百姓的笑脸,想起士兵们操练时喊出的“护我莱州”...
难道他要帮助朝廷,对付这样一位爱民如子、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人?
洛时安的内心再次陷入深深的纠结。
轰——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他惨白的脸,望着屋内即将拆卸完的火炮,喉咙发紧,想要喊停,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事已至此,还能停下来吗?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侧廊传来,一名士兵捂着腹部跑过,显然是吃坏了肚子,找地方如厕么。
他拐过弯,看到屋内人影晃动,油布下盖着的物件形状怪异,顿时厉声喝道:“不好!有贼人!”
铛——铛——铛——!!!
警锣声骤然响起,刺破雨夜。
整个军械库瞬间沸腾。
守军们从各个哨所涌出,手持兵器朝着核心区域围拢过来,看守军械库的校尉带着兵卒冲在最前面,厉声喝问:“什么人在里面作祟?!”
门口的老兵目瞪口呆,指着洛时安等人:“你...你们...”
洛时安心腹见状,立刻拔出佩刀护在身前,嘶吼道:“大人,事已至此,不如拼了!杀出去!”
洛时安目光悲哀,望着迅速集结的士兵,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警惕,又看看身边目露凶光的心腹,脑海里闪过朝歌妻儿的笑脸,浮现出莱州百姓的泪眼。
一旦刀兵相见,血流成河,他将彻底沦为罪人,毁掉整个莱州的安稳。
内心的道德谴责、对后果的恐惧、以及老兵那番掏心窝子的话,三重压力在这一刻彻底击垮了他。
“住手!”
洛时安抬手,声嘶力竭地喊道,“全都放下兵器!!”
他率先扔掉自己的佩刀,插入积水的地面,溅起一片水花。
随后,他转向围过来的校尉,惨然一笑:“带我...去见蓝汐姑娘和诸位将军,我...认罪。”
洛时安看向已然拆解的火炮,眼神充满后悔以及...解脱,道:“罪在洛时安一人,与他人无关,请勿牵连我的随从。”
雨声依旧哗哗,警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士兵们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和洛时安沉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