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帝放下文书,语气缓和几分,“庶吉士乃翰林院储才之地,皆为国之栋梁、未来‘储相’,你需好生历练,勿负朕望。”
洛时安连忙叩首:“臣定当竭尽所能,感念君恩,为大秦效力!”
嘉佑帝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朕听闻你任怀安乡正之时,与靖武伯关系匪浅,他曾在状元楼为你出头?”
洛时安心头巨震,冷汗瞬间浸湿后背,原来陛下召他,根本不是为了学问,而是为了王长乐!
洛时安不敢隐瞒,如实答道:“回陛下,臣早年任怀安乡乡正时,确与靖武伯相识,靖武伯彼时虽未发迹,却心怀百姓,曾率乡勇剿匪、兴修水利,是难得的栋梁之才。”
嘉佑帝静静听着,沉默良久,缓缓道:“靖武伯如今任镇海大将军,手握重兵,镇守黄海,可他麾下多是武将,文官不足,难以统筹地方事务,你有基层为官经验,又与他相熟,朕有意派你去莱州任莱州同知,辅佐他处理民政,你可愿意?”
洛时安先是一愣,随即狂喜,翰林院庶吉士外放,寻常需熬三五年才能得个六七品小官,他才入翰林院不足半年,便直接授从五品同知,这简直是天大的恩典!
刚要叩首谢恩,却听嘉佑帝又道:“如今朝廷与边镇联络渐疏,常有消息滞后之弊。你到了莱州,需多与朝廷通声气,将地方政务、军情动向及时呈报,莫要让朕失望。”
话中深意如冰水浇头,洛时安瞬间僵住,所谓“通声气”“报动向”,分明是让他监视王长乐!
洛时安刚要开口拒绝,嘉佑帝却似早已料到,淡淡道:“对了,朕已擢升你父亲为朝歌六科给事中,正六品,你弟弟也已录入国子监,享官学供给。洛家世代读书,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洛时安目瞪口呆,四肢冰凉,陛下竟早已拿捏住他的家人,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太监上前,躬身道:“洛大人,随咱家回翰林院收拾行装吧。”
走出后殿,洛时安脚步沉重,天边暖阳照在身上,没有半分暖意,心中五味杂陈,科举青云路,铺着荆棘,连着皇权的算计与无奈。
洛时安一共只有两天收拾行李,告别家人,老小的时间。
洛家中众人只以为洛时安蒙陛下青睐,连着洛家也平步青云了,此中难言之隐,洛时安有口难说,只得拜托父母照顾妻儿,两日后启程。
水陆并行,十日后,九月底,洛时安来到山东莱州府。
马车从临县行至莱州府境内,沿途景象与洛时安想象中截然不同。
他早听闻七月中旬莱州遭三千海盗偷袭,卫所守军溃逃,府城及下辖各县被烧杀抢掠,本以为会见到一片断壁残垣、荒无人烟的凄凉景象,可眼前却是连片农田,田埂上人影绰绰,锄头起落,海风吹过,炊烟袅袅。
“停车。”
洛时安掀开车帘,跳下马车,望着不远处一片泛着淡绿的田地,眉头微蹙,那片土地泛着淡淡盐碱白,分明是不宜耕种的盐碱地,可此刻竟也种着庄稼,嫩绿幼苗在风中轻轻摇曳,长势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