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厮杀声不知何时停了,只有风吹过芦苇荡的呜咽,像在为这三个被命运捉弄的少年,唱着一首悲伤的挽歌。
黑娃抱着瘦猴冰冷的身体,呜咽着,悲鸣着,惊起一群水鸟,扑棱棱地飞向灰暗的天空。
王长乐静静站在黑娃和二狗的身后,没有说话。
已然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当初一起打劫自己的五个少年,如今来到了命运的分岔口。
此次剿灭黑鲨帮之行,圆满成功,没有放走一个人,全部就地斩杀,全歼黑鲨帮包括帮主,堂主在内的六十八人。
亲兵营第一次作战,只伤了六个,一个没死,大获全胜。
众人收缴物资,钱粮全部带走,带不走的藏好,王长乐站在小山坡上,借着日落余光往下看,感觉黑鲨帮这个位置选的好啊,逃生路线有不错,想着以后在这里建造个据点。
平时派二十个人看守,扼守要道。
正想着呢,铁蛋栓柱和秦草儿已经统计好了所有战利品,向王长乐汇报,王长乐让他们自己看着处理,以后不必事事都请示自己。
三人一愣。
啥意思?
给他们放权了?
就在这时,二狗和黑娃手捧着一具尸体,并肩来到小山坡上,立于王长乐身后,扑通一声跪下。
黑娃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王大人...求您开恩...瘦猴他...他最后救了俺...求您别割他的首级...”
二狗的额头撞在山坡的石子儿上,咚咚作响:“大人,瘦猴不是天生的坏人,是被水匪逼的,他死的时候...还想着护着黑娃...求您给他留个全尸,让俺们把他埋回黑石寨埋了...”
王长乐望着两人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看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脸上带着未散的惨笑,伤口狰狞可怖,那双紧闭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少年时的清澈。
沉默片刻,王长乐叹了口气。
剿匪按例要斩首记功,尤其是匪首和头目,首级更是要带回示众,可眼前这具尸体,终究是个被命运推搡着走向绝路的可怜人。
“起来吧。”
王长乐的声音缓和了些,“不必磕头。”
二狗和黑娃愣住了,抬头望着他,眼里满是希冀。
“瘦猴虽是水匪,但临终能舍命护友,也算有几分血性。”
王长乐看向秦草儿,“记下,不割瘦猴首级,找块干净的裹尸布给他裹好,让二狗和黑娃带回去安葬。”
两人瞬间红了眼眶,要再磕头,被王长乐抬手拦住。
“另外,你去账房支二十两银子,再拿些米面布匹,派人送到黑石寨,交给瘦猴的家人,告诉他们,瘦猴因为意外而死。”
秦草儿躬身应道:“是,我这就去办。”
二狗和黑娃眼泪汹涌而出,抱着瘦猴的尸体,对着王长乐深深一揖,泣不成声。
风还在芦苇荡里呜咽,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山坡上,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望着远处被染红的河面,王长乐觉得,这剿匪的胜利里,掺了些让人心里发堵的东西。
但他不后悔。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有些时候,留点余地,或许比冰冷的功过簿更重要。
众人简单吃了饭食,回到千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