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月上中天，校场里的欢笑声还没停歇。
肉香、酒香混着孩子们的嬉闹声，在夜空中飘出老远，站岗的哨兵都忍不住跟着哼起小调，手里的长枪握得更稳了，这样的好日子，谁不拼命护着？
王长乐站在高台上望着这一切，嘴角噙笑。
千户。
千户啊。
自己升任千户，真正掌握一地卫所，上千兵力，才算是真的在这世道有了保命的资本。
哪怕是乱世来临，自己手上有兵，方能保护身边的人。
校场里喧闹一波高过一波，主角之一的赵德海被一群军卒围着灌酒，笑声粗豪，震得篝火火星飘荡，另一个主角周显红光满面，被几个老弟兄簇拥着，嘴里反复念叨着“同喜同喜”。
“周百户，哦不，现在该叫周爵爷了！”
刘百户端着酒碗凑上前，脸上堆着笑，周显醉醺醺地拍他肩膀：“老刘客气啥，往后都是自家弟兄，跟着王千户好好干，咱们都有奔头。”
笑得敞亮，没瞧见刘百户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僵硬。
旁边的张百户也举了举杯，闷声说了句“恭喜”，便仰头全灌下了，两人敬完酒，慢慢退到角落里的柴火垛旁。
篝火照不到这儿，只有零星的光从人群缝隙里漏进来，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刘百户往地上啐了口带酒气的唾沫，“都是跟着赵千户出生入死的百户，凭什么周显就能封爵？咱哥俩就该在这儿喝闷酒？”
“你看看王长乐那小子。”刘百户越说越急，把心里话全吐出来了，眼睛在暗处发亮。
“刚来那会儿才多大？毛都没长齐，现在倒好，成了咱顶头上司，还有铁蛋那三个愣头青，以前见了咱都得低着头走，现在穿红袍子戴爵位，跟孔雀似的晃悠。”
“咱们这些老人，怕是早就成了人家眼里的绊脚石喽。”
张百户终于抬了抬眼皮，火光映在他眼底，看不出情绪：“喝酒。”
“喝喝喝，就知道喝！”
刘百户把碗往地上一顿，洒了大半，“你就不觉得憋屈？以前平起平坐，现在见了周显得弯腰，见了王长乐得下跪。”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阵欢呼，两人抬头望去，只见王长乐站在高台上举杯，月光洒在他年轻的脸上，身后是熊熊篝火和攒动的人头，身影竟比赵德海还要挺拔。
刘百户的喉结动了动，抓起酒坛往嘴里灌，酒液溅了一手也浑然不觉。
张百户看着高台上的少年，又看了看身边满脸不甘的刘百户，将空碗往柴火垛上一放，转身往自家帐篷走。
“你去哪儿？”刘百户追问。
“回家。”张百户的声音很沉。
刘百户眼里的光忽明忽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夜色渐深，校场里的欢宴慢慢散了，军卒们互相搀扶着回家，婆娘孩子们拎着空篮子，脚步轻快地哼着小调，只有角落里的柴火垛旁，还留着一个不甘心的身影，和满地狼藉的酒碗。
王长乐晃晃悠悠的回到院落，小赤火熊一下子迎上来，歪着小脑袋，摇头晃脑，围着转圈，蓝汐点着灯笼在门口守着，搀扶着王长乐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