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2月下旬,武汉蒋委员长官邸
蒋委员长的咆哮声几乎震碎了窗玻璃:“戴雨农!你的军统是摆设吗?南京的事情,美国人比我们先登报!你让我在国际上成了聋子、瞎子!”青天白日勋章在他胸前剧烈起伏,像一颗随时要爆炸的心脏。
戴笠垂首站立,冷汗浸透了中山装的后背:“校长息怒!我们的人…我们的人在南京全城陷落时确实损失惨重,残留的情报网只能传递最简短的密电码,根本无法传送照片这类…”
“我不要听解释!”蒋委员长抓起桌上的《大公报》海外版狠狠摔在地上,头版正是转载自美国报纸的南京照片,“现在全世界都看我蒋某人的笑话!说我对首都惨剧一无所知!红党那边会怎么宣传?‘蒋介石弃民于水火’!你让我怎么跟国民交代!”
陈诚适时上前一步,摊开军事地图:“委员长,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利用日军内部混乱的时机。松井石根辞职,朝香宫鸠彦王被召回,华中派遣军指挥系统正在换血,其进攻势头已明显迟滞。这是我们整备武汉防线的天赐良机!”
侍从室二处主任陈布雷也轻声补充:“舆情方面,虽对政府有责难,但民众怒火更多指向日寇。卑职可撰文引导,强调委员长虽痛心疾首,然为顾全抗战大局,忍辱负重,正于武汉运筹帷幄,誓死保卫国土。将民众悲愤转化为支持长期抗战的动力。”
蒋委员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手指重重戳在武汉位置:“好!辞修(陈诚),你立刻负责武汉会战部署,所有撤下来的部队,给你三个月时间整编!彦及(陈布雷),舆论就交给你,要突出我们忍辱负重、积极备战的形象!”他最后冷冷瞥了戴笠一眼,“雨农,我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日军内部不是在大清洗吗?趁他病,要他命!给我往在沦陷区插入钉子,尤其是上海!我要知道他们下一颗牙齿会咬在哪里!”
“是!校长!”三人齐声领命。
同日,成都,一间不起眼的茶馆
“格老子的,看报没得?南京城遭得惨哦!”一个戴着瓜皮帽的老茶客抖着手里的《华西日报》,上面模糊转载着美国照片。
“咋个不晓得嘛!”旁边穿长衫的教师愤然拍桌,“但你说气人不气人?我们是中国人咯!自家首都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要等洋人的报纸登出来才晓得!我们的记者干啥子吃的?天天只会登‘国军转进有序’,‘歼敌无数’!”
一个年轻学生冷笑:“转进?那是逃跑!胜利?那是丢城!我看啊,有些人是忙着给自己脸上贴金,根本没心思管老百姓死活!”
茶馆老板赶紧过来倒茶,压低声音:“各位爷,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小心隔墙有耳!喝茶,喝茶…”
众人一时沉默,只听见茶水注入碗中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抗日游行口号声。那种被蒙蔽的愤怒,与亡国灭种的危机感,在茶馆压抑的空气中交织弥漫。
南京,日军华中派遣军新司令部
新任司令官畑俊六大将面色阴沉地听着汇报。由于前任松井石根系引咎辞职,整个司令部弥漫着一种人人自危的气氛。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刚刚汇报完“内部肃清”的初步结果:十几名有留学背景或被认为“思想不稳”的军官被审查,上海和南京的情报网负责人被撤换。
“畑俊六阁下,”参谋长河边正三低声道,“此次清查,虽揪出几个可能的泄密者,但也导致情报系统运转几乎瘫痪,许多一线部队主官被调查,进攻计划不得不推迟。支那军正在武汉一线加紧布防…”
畑俊六烦躁地挥手打断:“够了!国际舆论的压力已经让大本营十分被动!我们现在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告诉各部队,暂时转入巩固占领区,清剿残敌。新的进攻计划,等内部整顿完毕,情报网重建后再议!”
他心中暗骂松井石根和朝香宫鸠彦王给他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原本势如破竹的进攻节奏被打断,给了中国军队宝贵的喘息之机。而这所有麻烦,都源于那些该死的、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流出去的照片。
日军内部的这场“纠察内鬼”风暴,最终以数名中级军官成为替罪羊、高层人事震荡而草草收场。但它带来的战略后果是深远的:华中日军进攻势头被迫停滞,为国民政府赢得了近三个月在武汉周边重整军备、构筑防线的时间。
蒋政府则被动地利用了这次国际舆论危机。一方面,陈布雷等人的生花妙笔,试图将政府的“信息滞后”描绘成“忍辱负重”,将民众的悲愤引导向支持抗战。另一方面,军事上抓住时机,积极部署武汉会战。
而对中国普通民众而言,南京真相的残酷披露,带来的不仅是巨大的悲痛和愤怒,更有对政府信息透明度和执政能力的深刻质疑。这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地下奔涌的暗流,在未来的岁月里将持续发酵。
一张来自遥远国度的报纸,就这样以一种无人预料的方式,微妙地改变了1938年初中日战争的节奏和各方势力的心态,其涟漪效应,将持续扩散至整个战争的进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