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纳...安娜的声音像融化的蜂蜜,带着怯生生的甜,你...你来了。她怀中的婴儿突然咿呀出声,完美继承了父亲的黑眼睛。
特纳凝视儿子的小脸,某种陌生的柔软从胸腔升起。昨天在摩根庄园,凯瑟琳连孩子都不让他多抱;而此刻安娜主动将亨利递来:他很像你...特别是皱眉的样子。
婴儿在特纳臂弯里扭动,突然抓住他的领带往嘴里塞。这个本能让特纳轻笑出声——摩根四世昨天对他昂贵的丝绸领带毫无兴趣。
亨利...特纳用拇指轻抚儿子胖乎乎的脸颊,你母亲性格有点软...以后你要好好保护她。
你坏死了!安娜轻捶他肩膀,脸颊泛起蔷薇色,怎么在小孩面前说这些...
特纳凑近她耳畔,呼吸撩动那些散落的金发:那我们晚上说些别的?
安娜的耳尖瞬间红得像圣诞装饰。她慌乱地低头整理婴儿襁褓,却把系带缠成了死结。这个反应让特纳想起两年前初遇——在拉斯维加斯的办公室,20岁的安娜为够顶层书架摔进他怀里,当时也是这样从锁骨红到额头。
皮埃尔适时地清清嗓子:先生们女士们...晚餐前要不要参观下婴儿房?我特意从瑞士订了...
让他们单独待会儿吧,皮埃尔。杜邦夫人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手里织着婴儿毛衣,年轻父母需要...亲子时间。她意味深长的重音让安娜差点把亨利掉在地上。
杜邦家的婴儿房像童话绘本场景。胡桃木摇篮上悬挂着手工星空投影仪,特纳认出是瑞士钟表大师杰作——比摩根四世的纯金摇篮更费心思。亨利在父亲怀里打哈欠的样子,像只餍足的幼狮。
他比摩根家的小子安静。特纳轻声评价,指尖划过儿子稀疏的胎发。
安娜正跪在橡木柜前找围嘴,裙摆散落在拼花地板上像朵蓝色鸢尾花:亨利很少哭...除了...她突然咬住嘴唇。
除了什么?
除了听到你电话的时候。安娜声音轻得像羽毛,每次你秘书来电...他就特别闹。她鼓起勇气抬头,可能...想见爸爸?
特纳胸口发紧。摩根四世在他怀里哭闹时,凯瑟琳只说孩子讨厌雪茄味。而此刻亨利抓着他食指入睡的模样,像是对安娜话语的无声印证。
我以后...特纳清了清嗓子,每周三让飞机接你们去洛杉矶。我在马里布有套房...
安娜的眼睛亮得像被点亮的圣诞树,但很快又暗淡:可皮埃尔说...不能太张扬...
让皮埃尔操心他的硝化甘油。特纳单手解开西装扣,将亨利贴在自己衬衫上——这个动作他从未对摩根四世做过,我的儿子...想见就见。
安娜突然扑进他怀里,差点压醒熟睡的亨利。薰衣草洗发水的香气笼罩着特纳,与凯瑟琳的香奈儿五号截然不同。我好想你...她闷在他肩头说,声音带着潮湿,每次看报纸上你和苏联人谈判...都好怕你像爸爸那样...
特纳僵住。安娜的祖父——老杜邦,正是在商业谈判中心脏病发作去世的。他托住安娜后脑勺,突然理解了她坚持在婴儿房放心脏监测仪的原因。
我不会有事。他吻她发顶,至少...感受着胸前两个心跳的温暖,在亨利长大前不会。
窗外开始飘雪。特纳望着怀里的安娜和儿子,想起昨天在摩根庄园的冰冷对峙。同样是政治联姻,凯瑟琳视他为精子提供者,安娜却把他当丈夫;摩根四世是商业筹码,亨利却是...儿子。
特纳?安娜怯生生地碰他下巴,你皱眉的样子...真的和亨利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儿子熟睡的小脸,突然做了个自己都意外的动作——将安娜和亨利一起圈进大衣里。圣诞快乐...他喃喃道,不确定是对谁说。
晚餐时,杜邦家的长桌摆满传统菜肴。皮埃尔举杯:为南美市场!瞥见妹妹的眼神,赶紧补充,...和家庭团聚!
特纳破天荒地没谈生意,反而询问婴儿辅食配方。当管家端上他投资的德国奶粉时,安娜骄傲地向全家展示罐体标签:特纳特意选的...含碘配方!
说到碘...皮埃尔趁机插入,智利硝石矿的收购...
皮埃尔!杜邦夫人用汤勺敲丈夫酒杯,餐桌不谈生意!
特纳轻笑。这场景若在摩根家根本不可能——那里的每顿饭都是商业会议。他切开盘中的烤鹅,突然想起理查德和爱德华...他们从没体验过这样的家庭晚餐。
安娜告诉我...杜邦夫人突然说,您有对双胞胎?九岁了?
理查德和爱德华。特纳点头,在洛杉矶念书。其实是跟着家庭教师做考察,上周刚参观完福特工厂。
亨利将来也去洛杉矶吗?安娜紧张地搅动汤匙,我...我不想他太小就...
特纳覆上她颤抖的手:等亨利十岁再说。他没承诺放弃精英教育,但安娜感激的眼神让他心头发烫——凯瑟琳只会用合同条款谈判育儿权。
说到孩子...皮埃尔突然压低声音,修斯真的不育?
银叉掉在瓷盘上的脆响打断谈话。安娜慌乱地道歉,但特纳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恐惧——如果商业联姻的筹码(孩子)可以失效,她的身份是否也...
修斯会好的。特纳坚定地说,同时捏了捏安娜手心,医学每天都在进步。这个暗示让安娜重新挺直腰背——她腹中可能已孕育着第二个保险。
晚餐后,皮埃尔拉特纳去书房谈硝石生意,却被婉拒。今晚不行。特纳看向走廊尽头——安娜正抱着亨利在圣诞树前唱摇篮曲,烛光在她睫毛上跳跃,我答应安娜...陪亨利拼积木。
皮埃尔挑眉:两个月大的婴儿拼积木?
培养空间感要从娃娃抓起。特纳面不改色,其实根本不知道婴儿该玩什么。他只是突然想...体验次正常父亲的生活。
当他走向圣诞树时,安娜惊喜地递过一盒积木——德国制,棱角全磨成圆角。特纳盘腿坐在地毯上,笨拙地搭着根本立不稳的塔楼。亨利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小脚乱蹬的样子像在嘲笑父亲的手艺。
不对啦!安娜笑着跪到他身边,清香扑面而来,要先打地基...她握住特纳的手调整积木角度,两人的戒指在彩灯下交相辉映。
特纳突然想起摩根庄园的安妮——那个十岁就会炒股的早熟女孩。也许亨利将来不必如此...也许他可以做个会搭积木的普通孩子?这个荒谬的念头让他自己都笑了。
笑什么?安娜歪头,少女般的天真与少妇的温婉奇妙融合。
特纳没回答,只是吻住她。在杜邦家圣诞树的彩灯下,在摩根家族永远不可能拥有的平凡时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