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女生言情 > 金瓶梅那些事 > 第62章 潘道士法遣黄巾士 西门庆大哭李瓶儿

第62章 潘道士法遣黄巾士 西门庆大哭李瓶儿(1 / 2)

开篇先甩首诗:“玉钗重合两无缘,鱼在深潭鹤在天”,读着就一股子悲情味儿,跟预告李瓶儿这事儿没好结局似的。话说西门庆看着李瓶儿吃药跟灌白开水似的,一点用没有,求神问卜、算卦看相,结果全是凶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一开始李瓶儿还能强撑着梳头洗脸,自己下炕去厕所,可没过几天,饭量越来越小,人瘦得跟晒干的黄叶似的,直接起不来炕了,只能在床褥底下垫草纸,怕别人嫌脏,还让丫头一直烧着香遮味儿。西门庆看着她胳膊细得跟银条似的,整天守在房里哭,衙门的事儿也就隔一天去晃一圈。李瓶儿劝他:“我的哥,你该去衙门就去,别耽误公事。我没事,就是下边老流血,要是能止住,再能吃点东西,就好了。你一个大男人,总在我房里守着干啥!”西门庆抹着眼泪说:“我的姐姐,我见你这样,心里放不下啊!”李瓶儿叹口气:“傻样儿,人总有一死,你拦得住吗?”又凑到他耳边说:“我有话跟你说,没人的时候,我总觉得害怕,老看见有人在跟前晃。夜里做梦总梦见他(指花子虚),拿着刀棍跟我吵,孩子还在他怀里,我去抢,他还推我一把,说又买了房子,来缠了我好几回,叫我跟他走。我一直没敢跟你说。”西门庆安慰道:“人死如灯灭,谁知道他去哪儿了!你就是病久了,身子虚,哪来的邪魔歪道!我这就去吴道官庙里讨两道符贴门上,看能不能镇住。”

说完就叫玳安骑马去玉皇庙。玳安刚出门,就撞见应伯爵和谢希大,赶紧下马。应伯爵问:“你这是去哪儿?你爹在家不?”玳安说:“爹在家呢,我去庙里讨符。”俩人一听,立马跟着去西门庆家,一进门就说:“谢子纯听说嫂子不好,吓了一跳,特意来问安。”西门庆哭丧着脸:“这两天瘦得都没人样了,把我愁得不上不下的。”应伯爵问:“你让玳安去庙里干啥?”西门庆把李瓶儿怕鬼的事儿说了:“怕有邪祟,讨符镇镇。”谢希大说:“哥,这就是嫂子身子虚,哪有啥邪祟!”应伯爵赶紧补充:“哥要是想驱邪,门外五岳观有个潘道士,会天心五雷法,驱邪可厉害,人都叫他潘捉鬼,还能用符水治病。哥,你派人请他来,看看嫂子房里有没有邪祟,顺便让他治治。”西门庆说:“先等玳安把符拿来看看,他在哪儿住?不行你就带小厮去请。”应伯爵拍胸脯:“包在我身上!要是嫂子好了,我给你磕头都行!”聊了会儿,俩人就走了。

玳安把符贴在房里,可到了晚上,李瓶儿更害怕了,跟西门庆说:“死鬼刚才带着两个人来抓我,看见你进来才躲出去了。”西门庆说:“你别信这些,昨天应二哥说你就是虚。他说的潘道士,我明天让应伯爵去请,给你驱驱邪。”李瓶儿急了:“我的哥,你赶紧让人请,那厮刚才发狠走了,明天还来抓我!”西门庆又说:“你要是怕,我让小厮接吴银儿来陪你两天?”李瓶儿摇头:“别叫她,耽误人家家事。”西门庆又问:“叫老冯来伺候你两天咋样?”李瓶儿点点头。西门庆赶紧派来安去叫冯妈妈,结果冯妈妈不在家,锁着门出去了,只能跟一丈青说:“等她回来,让她赶紧来,六娘找她。”又吩咐玳安:“明天一早,你跟应二爹去门外请潘道士。”

第二天,王姑子挎着一盒粳米、二十块乳饼、一小盒十香瓜茄来看李瓶儿。李瓶儿见了她,赶紧让迎春扶着坐起来。王姑子行了礼,李瓶儿抱怨:“王师父,你自打听经后就没影了,我都这样了,你才来!”王姑子叹气道:“我的奶奶,我哪知道你不好!昨天大娘派大官儿去庵里,我才晓得。说起印经,我跟薛姑子那老虔婆吵了一架!给你印经,我忙前忙后,她倒好,跟印经的私吞了五两银子,我一分没见着!你老人家积德,那老虔婆早晚下地狱!气的我连大娘寿辰都没去。”李瓶儿劝:“她自己造的孽,随她去,你别跟她争了。”王姑子又说:“谁跟她争!”李瓶儿又说:“大娘还怪你误了她的受生经呢。”王姑子急了:“我的菩萨,我哪敢误!在家诵了一个月,昨天才圆满,今天就来了。先去见了大娘,把委屈跟她说了,这才拿了点东西来看你。”小玉打开盒子,李瓶儿说:“多谢你费心。”王姑子让迎春蒸两块乳饼,看着李瓶儿吃粥。

不一会儿,迎春摆上四样茶食,王姑子吃了,又端上李瓶儿的粥:一碟十香甜酱瓜茄、一碟蒸乳饼、两碗粳米粥。奶子如意儿拿着碗,迎春喂了半天,李瓶儿就喝了两三口粥,咬了点乳饼,就摇头不吃了,让拿下去。王姑子劝:“人是铁饭是钢,这么好的粥,再吃点啊!”李瓶儿说:“我也想啊,可咽不下去!”迎春把桌子挪开,王姑子掀开被子看李瓶儿,见她瘦得只剩骨头,吓了一跳:“我的奶奶,我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瘦成这样了!”如意儿说:“可不是嘛!娘本来是气出来的病,爹请了太医,都好得差不多了。结果八月里哥儿受了惊,娘昼夜操心,连觉都不睡,指望哥儿好,谁知道哥儿没了。娘整天哭,又憋了气,再结实的人也扛不住啊!有气还不跟人说,问急了才肯说两句。”王姑子问:“谁给她气受啊?你爹疼她,大娘敬她,其他几位娘也挺好,谁敢气她?”如意儿往门外瞅了瞅,见门关着,才说:“王师父,还不是五娘!她那边猫抓了哥儿的手,把哥儿吓得抽风。爹回来问,娘还不说,后来大娘说了,才把猫摔死了。五娘还不承认,拿我们撒气。八月哥儿没了,五娘天天在那边指桑骂槐,说风凉话。娘在这儿听得清清楚楚,能不气吗?娘性子好,有气都放心里,光偷偷哭,这不就病成这样了!”王姑子说:“咋能这样!”如意儿又说:“五娘她娘潘姥姥来,每次赶上爹在五娘房里,就来这儿跟娘做伴,走的时候娘给她鞋面、衣服、银子,啥都给,五娘还不领情。”李瓶儿赶紧打断:“你这老婆,说这些干啥!我都快死的人了,随她去。天高地厚,自有公论。”王姑子说:“我的佛爷,你心肠这么好,老天会保佑你的,以后还有好日子。”李瓶儿苦笑:“还有啥好日子!孩子没了,我又得这病,就算做鬼,走一步都不利索。我这儿还有点银子,等我死了,你帮我请几位师父,多诵几遍《血盆经》,帮我赎罪。”王姑子说:“奶奶你别多想,肯定能好。”正说着,琴童进来跟迎春说:“爹吩咐收拾收拾,花大舅来看娘,在前边坐着呢。”王姑子赶紧起身:“我去后边走走。”李瓶儿拉住她:“别去了,陪我两天,我还有话跟你说。”王姑子说:“我不走。”

没一会儿,西门庆陪着花大舅进来,花子由见李瓶儿躺着不说话,就说:“我不知道你不好,昨天听大官儿说才晓得,明天你嫂子来看你。”李瓶儿只说了句:“多谢了。”就面朝里躺下了。花子由坐了会儿,到前边跟西门庆说:“我过世爹在广南镇守时,带了些三七药,你给她吃了没?不管啥妇女崩漏的病,用酒调五分末儿,吃了就止。大姐那儿应该有,你找找。”西门庆说:“吃过了。昨天本县胡大尹来,也给了个方子,用棕炭和白鸡冠花煎酒,就止了一天,第二天流得更多了。”花子由叹口气:“这就难办了。姐夫,你还是早点给她看副棺材,预备着吧,明天我让你嫂子来。”说完就走了。

奶子和迎春正给李瓶儿垫草纸,冯妈妈来了,行了礼。如意儿说:“冯妈妈,你咋才来!昨天爹让来安叫你,你锁着门去哪儿了?”冯妈妈叹气道:“别提了,苦啊!天天去庙里做法事,早出晚归,净跟那些张和尚、李和尚打交道。”如意儿说:“你咋这么多和尚?刚才王师父还在这儿呢。”李瓶儿听了,忍不住笑了笑:“这老婆子,就会胡说。”如意儿说:“冯妈妈,你可算来了,娘这几天连粥都不吃,心里也烦,你来了娘还能笑两声,你在这儿伺候两天,娘肯定能好。”冯妈妈说:“我就是来给娘退灾的!”又笑了会儿,伸手摸了摸李瓶儿的身子:“我的娘,你咋瘦成这样了!”又问:“还能下炕去厕所不?”迎春说:“前几天还能扶着下来,这两天只能在炕上垫草纸,一天两三回。”

正说着,西门庆进来了,看见冯妈妈就问:“老冯,你咋不常来?去了就没影。”冯妈妈说:“我的爷,我哪敢不来!这两天腌菜,挣点钱腌点菜,家里还有个小祖宗要吃饭,不然我哪有钱买菜。”西门庆说:“你咋不跟我说!昨天庄子上起菜,给你两三畦也够了。”冯妈妈说:“哪好意思麻烦你。”说完就去那边屋了。

西门庆坐在炕沿上,迎春在旁边熏芸香。西门庆问:“你今天感觉咋样?”又问迎春:“你娘早上吃粥没?”迎春说:“吃了点,王师父送的乳饼蒸了,娘就咬了一点,粥喝了两口就不吃了。”西门庆说:“应二哥刚才跟小厮去请潘道士,没找着,明天让来保再去。”李瓶儿急了:“你赶紧让人请,我一闭眼就看见那厮来缠我。”西门庆安慰:“你就是身子虚,别胡思乱想,等潘道士来驱驱邪,再吃点药就好了。”李瓶儿拉着他的手,眼泪掉下来:“我的哥哥,我知道我这病好不了了。本来想跟你好好过几年,做夫妻一场,谁知道我才二十七岁,先把孩子没了,现在又要走了。要是还能跟你再见,只能等我到了鬼门关了。”西门庆也哭了:“我的姐姐,你有啥话尽管说。”正哭着,琴童进来:“爹,明天十五,衙门要拜牌、画公座、大发放,你去不去?班头等着伺候。”西门庆说:“不去了,拿帖子回了夏老爹,让他自己拜牌。”琴童走了,李瓶儿劝:“我的哥哥,你还是去衙门吧,别耽误公事,我还能撑几天。”西门庆说:“我在家守你两天,心里才踏实。你别多想。刚才花大舅跟我说,让我早点给你看副棺材,冲冲喜,说不定就好了。”李瓶儿点点头:“也好,你别花冤枉钱,就花十来两银子买副熟材,把我埋在先头大娘坟旁边,别烧我,也算夫妻一场,以后我还能给你抢点浆水。家里这么多人,以后还要过日子。”西门庆一听,跟刀割心似的,哭着说:“我的姐姐,你说啥呢!我就算穷死,也不能委屈你!”

正说着,吴月娘拿着一小盒鲜苹果进来:“李大姐,大妗子送苹果来给你吃。”让迎春洗干净切块。李瓶儿说:“多谢大妗子惦记。”迎春切了苹果,如意儿拿着碗喂,李瓶儿就嚼了点味儿,又吐出来了。月娘怕累着她,让她面朝里睡了。

西门庆跟月娘到外边商量,月娘说:“李大姐这情况,你得早点给她看棺材,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买不到好的。”西门庆说:“今天花大哥也这么说,刚才我跟她提了提,她还让我别多花钱,说家里要过日子,我听了心里难受。我想等潘道士来看了,再去看板。”月娘说:“你咋这么糊涂!人都瘦成这样了,水都喝不进去,还指望好?咱得两手准备,就算她好了,把棺材给别人也不值啥。”西门庆说:“那行。”就叫贲四来,问:“谁家有好棺材,你跟姐夫去看看,拿银子买。”贲四说:“大街上陈千户家刚到了几副好板。”西门庆让陈敬济去后屋拿五锭大银子,跟贲四去了。

到了后晌,俩人回来了,说:“陈千户家的板都是中等的,价钱也不合适。回来路上碰见乔亲家,说尚举人家有一副好板,是尚举人爹在四川做推官时带来的,预备给他老夫人的,用了一副,还剩一副桃花洞,墙磕、底盖、堵头都齐,五块板,要三百七十两银子。乔亲家跟尚举人讲了半天,才让到三百二十两,尚举人说明年要上京赶考,急着用钱才卖的。”西门庆说:“既然乔亲家说了,就兑三百二十两抬回来,别大张旗鼓的。”陈敬济说:“已经付了二百五十两,还得补七十两。”又去跟月娘拿了七十两,俩人又去了。

黄昏的时候,几个闲汉用大红毡条裹着棺材抬进门,放在前厅天井里。打开一看,西门庆满意得不行,板又厚又香,每块五寸厚、二尺五寸宽、七尺五寸长。又找了应伯爵来看,应伯爵赞不绝口:“这板太好了!真是姻缘板,一物配一主,嫂子跟哥一场,有这副板也值了。”又跟匠人说:“好好做,你老爹赏你五两银子。”匠人赶紧应着,在前厅连夜赶工。应伯爵又嘱咐来保:“明天五更去请潘道士,他来了就一起带来,别耽误。”陪西门庆看到一更才回家,西门庆说:“明天早点来,潘道士可能来的早。”应伯爵说:“知道了。”就走了。

晚上,冯妈妈和王姑子在李瓶儿房里陪着,西门庆想在房里睡,李瓶儿不让:“屋里又脏又乱,她们都在这儿,不方便,你去别处睡。”西门庆见王姑子也在,就去潘金莲房里了。

李瓶儿让迎春关上门拴好,点着灯,打开箱子拿出几件衣服、银首饰。先叫王姑子,给了五两银子、一匹绸子:“等我死了,你帮我请几位师父,诵《血盆经忏》。”王姑子说:“奶奶你别多想,肯定能好。”李瓶儿说:“你拿着,别跟大娘说我给你银子,就说给你绸子当经钱。”王姑子收了。又叫冯妈妈,从枕头边拿了四两银子、一件白绫袄、黄绫裙、一根银掠儿:“老冯,你是旧人,从小跟我到现在,我死了也没啥给你的,这衣服首饰你拿着,银子当棺材本。你放心,那边房子,我跟你爹说,你尽管住,就当看房,他不会赶你。”冯妈妈接过东西,跪下哭:“我没造化,有你在一天,我就有主心骨,你要是走了,我可咋办。”李瓶儿又叫奶子如意儿,给了她一件紫绸袄、蓝绸裙、一件旧绫披袄、两根金头簪、一件银满冠儿,轻声说:“你也奶了哥儿一场,虽说哥儿没了,我当初就说过,不让你断了奶。本想我在一天,就留你一天,可如今我要走了。我会跟你爹和大娘说,等大娘将来生了哥儿,就让你接着奶。这些衣服首饰你拿着,算我的一点心意,别嫌少。”奶子如意儿“扑通”跪下,磕着头哭:“小媳妇本来想伺候娘到最后,娘从来没对我发过脾气,是我没造化,哥儿没了,娘又病成这样。求娘跟大娘说,我男人也没了,哪儿都不去,就想在府里伺候,哪怕做个粗活也行!”李瓶儿点点头,让她起来,又叫迎春、绣春过来跪下。

李瓶儿拉着迎春的手,拿出两对金裹头簪、两枝金花儿:“你俩从小跟着我,我走了,也没啥给你们的。迎春你是你爹收用过的,肯定出不去了,我会跟大娘说,让你去伺候大娘,以后机灵点,别再跟以前似的撒娇。绣春你还小,我也跟大娘说,要么让你伺候二娘,要么找个好人家,嫁个正经汉子,别在府里受委屈。我走了以后,你们就知道,没了主子撑腰,日子不好过,伺候别人可得放低身段,别再任性了。”绣春哭着说:“我不出去,我要守着娘的灵!”李瓶儿叹口气:“傻丫头,灵也有烧完的时候,你早晚得出去。要是能跟迎春一起伺候大娘或二娘,也算有个照应。”迎春拿着首饰,哭得说不出话,场面别提多揪心了,真是“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当天夜里,李瓶儿把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了。第二天一早,西门庆进来,李瓶儿就问:“我的棺材买来了吗?”西门庆强装笑脸:“昨天就抬来板了,在前边做着呢,先冲冲喜,等你好了,咱就把板给别人。”李瓶儿又问:“花了多少钱?别乱花钱。”西门庆骗她:“没多少,就百十两。”李瓶儿点点头:“放着吧,早晚用得上。”西门庆不忍心再跟她聊这个,就去前院看匠人做棺材了。

吴月娘和李娇儿先来看李瓶儿,见她气若游丝,月娘就问:“李大姐,你还有啥话,跟我和二娘说。”李瓶儿攥着月娘的手哭:“大娘,我好不了了。我跟你做姊妹这么多年,你没亏待过我,本来想跟你一起到老,可我命苦,孩子没了,自己也快不行了。我房里那两个丫头,迎春让她伺候你,绣春要么让她伺候二娘,要么找个好人家。奶子如意儿没地方去,你要是生了哥儿,就让她接着奶,也算给她条活路。”月娘也哭了:“你放心,都听你的。迎春我留着伺候,绣春让她去伺候二娘,二娘房里正好缺个伶俐丫头。如意儿我也不会打发,以后配个小厮,在府里做家人媳妇。”李娇儿也说:“李大姐你别担心,绣春到我房里,我肯定好好待她。”李瓶儿让奶子和丫头给月娘、李娇儿磕头,月娘看着这场景,眼泪止不住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