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热闹得很:一边是西门大官人护犊子,把一群老爷们哄得眉开眼笑。接下来咱就用大白话,把这回的事儿掰开揉碎了说,保证连细节都不落下,还得让你看得乐呵。
首先开篇先来首诗,说那些长得俊俏的男宠,打扮得跟妖媚的女子似的,又唱又跳讨贵人喜欢,一旦被看上,连贵族子弟都争着追捧。
故事一开头,西门庆大清早揣着明白装糊涂,先去衙门跟夏提刑打商量。你想啊,车淡那四个倒霉蛋前儿被打得屁滚尿流,家里人肯定没少托关系,西门庆这时候找夏提刑,就是想卖个人情。他说:“车淡四人再三寻人情来说,交将就他。”夏提刑也不傻,赶紧接话:“也有人到学生那边,不好对长官说。既是这等,如今提出来,戒饬他一番,放了罢。”俩人跟演双簧似的,既给了说情人面子,又没丢自己的官威。
等升了堂,车淡他们一被提上来,腿都软了,只顾着磕头,生怕再挨顿揍。西门庆连给夏提刑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拍桌子骂:“我把你这起光棍,如何寻这许多人情来说!本当都送问,且饶你这遭,若再犯了我手里,都活监死。出去罢!”连带着韩二也一起放了——这四人跟捡了条命似的,“往外金命水命,走投无命”,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跑,生怕西门庆反悔。
这边衙门的事儿刚了,那边应伯爵就跟个催命的似的,攥着五两银子找书童去了。你可别以为应伯爵是好心,他这银子是替车淡那几家跑腿的“消息费”。他悄悄把银子塞给书仔,书仔接过来就揣进袖子里——这一幕还被门口的平安看在眼里,心里估计还犯嘀咕:这书仔哥最近跟爹走得近,连应二叔都得给他塞钱,不简单啊。
书仔说:“昨日我替爹说了,今日往衙门里发落去了。”应伯爵还不放心,追问:“他四个父兄再三说,恐怕又责罚他。”书仔拍着胸脯保证:“你老人家只顾放心去,管情儿一下不打他。”应伯爵得了这话,跟吃了定心丸似的,撒腿就跑去给人家报信。
到了早饭时分,车淡那四家的人终于到家了,一个个扑在父兄怀里放声大哭——你想啊,为了这事儿,每家都花了百十两银子,还挨了顿打,落了两腿疮,往后再不敢瞎惹事了。作者在这儿插了句俗语:“祸患每从勉强得,烦恼皆因不忍生。”意思就是这几家本来不该强出头,结果惹了西门庆,才招来这么大麻烦,也算是点透了当时“权大于理”的世道。
镜头一转,回到西门庆家。西门庆还没回家的时候,书童在书房里使唤来安扫地,从食盒里拿出人家送的“响糖”给来安吃。这来安也是个没心眼的,吃了糖就开始嚼舌根:“书仔哥,我有句话儿告你说。昨日俺平安哥接五娘轿子,在路上好不学舌,说哥的过犯。”书仔一听,立马竖起耳朵:“他说我甚么来?”
来安就把平安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他说哥揽的人家几两银子,大胆买了酒肉,送在六娘房里,吃了半日出来。又在前边铺子里吃,不与他吃。又说你在书房里,和爹干什么营生。”这话可戳中了书仔的痛处——他跟西门庆的那点事儿,还有私下收银子的猫腻,最怕被人捅出来。书仔表面上没说啥,心里却把平安记恨上了,等着找机会报复。
第二天一早,西门庆没去衙门,而是约了人去门外永福寺,给一个叫须坐营的送行——这须坐营刚升了官,西门庆自然要去凑凑场面,维系官场关系。直到下午,西门庆才慢悠悠回家,刚下马就吩咐平安:“但有人来,只说还没来家。”说完就进了厅,书仔赶紧上前接衣裳。
西门庆随口问了句:“今日没人来?”书仔就汇报:“没有。管屯的徐老爹送了两包螃蟹、十斤鲜鱼。小的拿回帖打发去了,与了来人一钱银子。又有吴大舅送了六个帖儿,明日请娘们吃三日。”这里得解释下,吴大舅就是吴月娘的哥哥吴舜臣,娶了乔大户娘子的侄女儿郑三姐,西门庆之前送了茶,人家现在来请吃喜酒,算是礼尚往来。
西门庆往后院走,月娘把帖子给他看,他说:“明日你们都收拾了去。”说完又转回书房坐下。书仔这时候表现得那叫一个殷勤,赶紧在炭火炉上烧甜香饼儿,双手捧着茶递上去。西门庆端着茶,书仔就慢慢挨到他身边站着,俩人凑得越来越近。
过了一会儿,西门庆朝书童努了努嘴,书仔立马会意,过去把门关了。西门庆伸手把书仔搂进怀里,一手捧着他的脸,书仔还挺会来事,嘴里噙着凤香饼儿喂给西门庆,手上也没闲着——这段咱就点到为止,重点是西门庆问了句:“我儿,外边没人欺负你?”
书仔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马装出委屈的样子:“小的有桩事,不是爹问,小的不敢说。”西门庆说:“你说不妨。”书仔就把平安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前日爹叫小的在屋里,他和画仔在窗外听觑,小的出来舀水与爹洗手,亲自看见。他又在外边对着人骂小的蛮奴才,百般欺负小的。”
西门庆本来就护短,一听自己的人被欺负了,当场就炸了:“我若不把奴才腿卸下来也不算!”——你看这西门庆,对自己人是真疼,对下人是真狠,这双标玩得溜。
这边书房里正憋着气,那边平安还不知死活,跑去给潘金莲报信。潘金莲一听,立马让春梅去叫西门庆。春梅刚转过松墙,就看见画仔在那儿逗松鼠,便问:“姐来做什么?爹在书房里。”春梅也是个厉害的,上去就给画童头上凿了一下——这丫头跟着潘金莲,脾气也越来越冲。
西门庆在书房里听见裙子响,知道有人来,赶紧推开书仔,躺到床上装睡。书仔则赶紧跑到桌子跟前,假装摆弄笔砚。春梅推门进来,一看这场景,立马调侃:“你们悄悄的在屋里,把门儿关着,敢守亲哩!娘请你说话。”
西门庆躺在床上,慢悠悠地说:“小油嘴儿,他请我说什么话?你先行,等我略倘倘儿就去!”春梅可不吃这套,上去就拉:“你不去,我就拉起你来!”西门庆被她死拉活拽,没办法,只能跟着去潘金莲房里。
潘金莲一见西门庆,就开始阴阳怪气:“他在前头做什么?”春梅赶紧告状:“他和小厮两个在书房里,把门儿插着,捏杀蝇儿子是的,知道干的甚么茧儿,恰是守亲的一般。我进去,小厮在桌子跟前推写字,他便倘剌在床上,拉着再不肯来。”
潘金莲立马接话,越说越难听:“他进来我这屋里,只怕有锅镬吃了他是的。贼没廉耻的货,你想,有个廉耻,大白日和那奴才平白关着门做什么来?左右是奴才臭屁股门子,钻了,到晚夕还进屋里,和俺每沾身睡,好干净儿!”——这话又脏又尖,把西门庆和书童都骂了,还顺带嫌弃西门庆不干净。
西门庆赶紧解释:“你信小油嘴儿胡说,我那里有此勾当!我看着他写礼帖儿来,我便[扌歪]在床上。”潘金莲才不信,话锋一转,开始提“拜钱”的事儿——这才是她叫西门庆来的真正目的。
她说:“巴巴的关着门儿写礼帖?什么机密谣言,什么三只腿的金刚、两个[角京]角的象,怕人瞧见?明日吴大妗子家做三日,掠了个帖子儿来,不长不短的,也寻件甚么子与我做拜钱。你不与,莫不教我和野汉子要!大姐姐是一套衣裳、五钱银子,别人也有簪子的,也有花的。只我没有,我就不去了!”
你看潘金莲这话说的,又威胁又撒娇,还拿吴月娘和其他人对比,把西门庆架得下不来台。西门庆没办法,只能说:“前边厨柜内拿一匹红纱来,与你做拜钱罢。”潘金莲还不满足,嫌红纱掉价:“我就去不成,也不要那嚣纱片子,拿出去倒没的教人笑话!”
西门庆一看这招不行,只能妥协:“你休乱,等我往那边楼上,寻一件什么与他便了。如今往东京送贺礼,也要几匹尺头,一答儿寻下来罢。”说着就去了李瓶儿那边的楼上——为啥去李瓶儿这儿?一来是李瓶儿温顺,好说话;二来是西门庆心里有点虚,毕竟书童那事儿跟李瓶儿也有点牵连。
西门庆在李瓶儿楼上翻了半天,找出两匹玄色织金麒麟补子尺头、两个南京色缎、一匹大红斗牛[纟宁]丝、一匹翠蓝云缎,然后跟李瓶儿说:“要寻一件云绢衫与金莲做拜钱,如无,拿帖缎子铺讨去罢。”
李瓶儿多会来事啊,赶紧说:“你不要铺子里取去,我有一件织金云绢衣服哩!大红衫儿、蓝裙,留下一件也不中用,俺两个都做了拜钱罢。”说着就从箱子里拿出来,亲自递给潘金莲瞧:“随姐姐拣,衫儿也得,裙儿也得,咱两个一事包了做拜钱倒好,省得又取去。”
潘金莲还假客气:“你的,我怎好要?”李瓶儿赶紧劝:“好姐姐,怎生恁说话!”推了半天,潘金莲才“勉为其难”地收下——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了,还让陈敬济换了腰封,写上俩人的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李瓶儿送的。
这边后宅闹完,前门又来个不速之客——白赉光。这白赉光是西门庆的“狐朋狗友”,但属于最底层的那种,专爱蹭吃蹭喝。他问平安:“大官人在家么?”平安说:“俺爹不在家了。”白赉光根本不信,直接闯进前厅,看见隔子关着,还嘴硬:“果然不在家。往那里去了?”
平安说:“今日门外送行去了,还没来。”白赉光说:“既是送行,这咱晚也该来家了。”平安想打发他走:“白大叔有甚话说下,待爹来家,小的禀就是了。”白赉光说:“没什么活,只是许多时没见,闲来望望。既不在,我等等罢。”
平安劝他:“只怕来晚了,你老人家等不得。”白赉光偏不依,推开隔子就进了厅,往椅子上一坐,跟自己家似的。小厮们都懒得理他——这主儿就跟苍蝇似的,不请自来还赶不走。
巧了,西门庆正好让迎春抱着尺头从后边过来,刚转过软壁,就撞见白赉光。迎春吓得赶紧丢下缎子往后跑,白赉光一见西门庆,立马站起来唱喏:“这不是哥在家!”西门庆看见他,跟见了债主似的,想躲都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让坐。
咱再说说白赉光这打扮,简直辣眼睛:头上戴顶旧罗帽,洗得都快透光了,软塌塌的像被泰山压过的泡面;身上穿件白布衫,领口磨破了,衣襟也硬邦邦的,跟救火时穿的似的;脚上的皂靴前后都绽了口,露出里面那双黄不拉几的袜子,上面还沾着灰——活脱脱一个丐帮长老的造型。
西门庆坐下后,赶紧吩咐琴童:“把尺头抱到客房里,教你姐夫封去。”琴童赶紧抱着尺头跑了,生怕多待一秒。白赉光还假模假样地客气:“一向欠情,没来望的哥。”西门庆敷衍道:“多谢挂意。我也常不在家,日逐衙门中有事。”
白赉光又问:“哥这衙门中也日日去么?”西门庆开始摆谱:“日日去两次,每日坐厅问事。到朔望日子,还要拜牌,画公座,大发放,地方保甲番役打卯。归家便有许多穷冗,无片时闲暇。今日门外去,因须南溪新升了新平寨坐营,众人和他送行,只刚到家。明日管皇庄薛公公家请吃酒,路远去不成。后日又要打听接新巡按。又是东京太师老爷四公子又选了驸马,童太尉侄男童天[彳胤]新选上大堂,升指挥使佥书管事。两三层都要贺礼。这连日通辛苦的了不得。”
你看西门庆这话,又是说自己忙,又是提跟权贵的往来,就是想让白赉光知难而退。俩人尬聊了半天,来安才慢悠悠地端上茶——这茶也不是真心想给,纯粹是碍于面子。
白赉光刚呷了一口,玳安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跑进来:“掌刑的夏老爹来了!外边下马了。”西门庆一听,跟得救了似的,赶紧往后边穿衣服去了。白赉光则躲到西厢房里,扒着帘子往外偷看——这主儿是真没眼力见,人家明显不想招待他,还赖着不走。
过了一会儿,夏提刑进到厅上,西门庆穿戴整齐从后边迎出来,俩人互相客气了几句,分宾主坐下。棋童端上茶,夏提刑才说正事:“昨日所言接大巡的事,今日学生差人打听,姓曾,乙未进士,牌已行到东昌地方。他列位每都明日起身远接。你我虽是武官,系领敕衙门提点刑狱,比军卫有司不同。咱后日起身,离城十里寻个去所,预备一顿饭,那里接见罢!”
西门庆赶紧应承:“长官所言甚妙,也不消长官费心,学生这里着人寻个庵观寺院,或是人家庄园亦好,教个厨役早去整理。”夏提刑还假客气了一句:“这等又教长官费心。”喝了杯茶就走了——官场这一套虚与委蛇,俩人演得炉火纯青。
西门庆送完夏提刑,回来宽了衣服,一看白赉光还在厅上坐着,心里别提多烦了。白赉光还没察觉,又提起“会”的事儿:“自从哥这两个月没往会里去,把会来就散了。老孙虽年纪大,主不得事。应二哥又不管。昨日七月内,玉皇庙打中元醮,连我只三四个人到,没个人拿出钱来,都打撒手儿。难为吴道官,晚夕谢将,又叫了个说书的,甚是破费他。他虽故不言语,各人心上不安。不如那咱哥做会首时,还有个张主。不久还要请哥上会去。”
西门庆本来就不耐烦,一听这话更火了:“你没的说散便散了罢,那里得工夫干此事?遇闲时,在吴先生那里一年打上个醮,答报答报天地就是了。随你们会不会,不消来对我说。”——这几句话跟冷水似的,把白赉光浇得透心凉,再也没话可说了。
又坐了一会儿,西门庆见他还不走,只能吩咐琴童在厢房摆桌子,拿了四碟小菜——一碟煎面筋、一碟烧肉,都是些家常玩意儿,根本没把他当贵客。西门庆陪着吃了饭,又筛了酒,拿了个银镶大钟给白赉光,白赉光这才慢悠悠地起身。
西门庆送到二门首,就停下了:“你休怪我不送你,我戴着小帽,不好出去得。”——这就是客套话,其实就是不想跟他多待。白赉光还乐呵呵地告辞了,根本没听出西门庆的嫌弃。
送走白赉光,西门庆一肚子火没处发,当场就喊平安。平安跑过来,西门庆劈头就骂:“贼奴才,还站着?”旁边伺候的三四个排军赶紧过来,平安一看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噗通”一声跪下。
西门庆问:“我进门就吩咐你,但有人来,答应不在。你如何不听?”平安赶紧解释:“白大叔来时,小的回说爹往门外送行去了,没来家。他不信,强着进来了。小的就跟进来问他:‘有话说下,待爹来家,小的禀就是了。’他又不言语,自家推开厅上[木鬲]子坐下。落后,不想出来就撞见了。”
西门庆根本不信:“你这奴才,不要说嘴!你好小胆子儿?人进来,你在那里耍钱吃酒去来,不在大门首守着!”还让排军闻平安的嘴,排军说没酒气,西门庆还是不解气:“叫两个会动刑的上来,与我着实拶这奴才!”
排军立马动手,把拶指套在平安手上,使劲往上擎。平安疼得跟被门夹了手的猫似的,嗷嗷叫:“小的委实回爹不在,他强着进来。”排军可不管,把绳子绾紧了,跟西门庆说:“拶上了。”西门庆又下令:“再与我敲五十敲。”
旁边的人一边数一边敲,敲到五十下才停手。西门庆还没完:“打二十棍!”须臾之间,二十棍下去,平安的腿被打得皮开肉绽,满腿是血。西门庆这才喝令放了他,还不忘警告:“我把你这贼奴才!你说你在大门首,想说要人家钱儿,在外边坏我的事,休吹到我耳朵内,把你这奴才腿卸下来!”
平安磕了个头,提着裤子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西门庆又看见旁边的画童,气不打一处来:“把这小奴才拿下去,也拶他一拶子。”——画童这纯属躺枪,谁让他之前跟平安一起偷看书房呢?可怜的画童被拶得跟杀猪似的叫,整个前厅都听得见。
这边前厅打得热闹,那边潘金莲和孟玉楼在后院听墙角。潘金莲刚走到大厅后仪门首,就看见孟玉楼独自在软壁后偷听,便问:“你在此听甚么儿哩?”玉楼说:“我在这里听他爹打平安儿,连画童小奴才也拶了一拶子,不知为什么。”
正好棋童过来,玉楼叫住他问原因,棋童说:“爹嗔他放进白赉光来了。”潘金莲立马接过话头,开始添油加醋:“也不是为放进白赉光来,敢是为他打了象牙来,不是打了象牙,平白为什么打得小厮这样的!贼没廉耻的货,亦发脸做了主了。想有些廉耻儿也怎的!”
玉楼没听懂:“怎的打了象牙?”潘金莲就把书童的事儿抖了出来:“我要告诉你,还没告诉你。我前日去俺妈家做生日去了,不在家,蛮秫秫小厮揽了人家说事几两银子,买两盒嗄饭,又是一坛金华酒,掇到李瓶儿房里,和小厮吃了半日酒,小厮才出来。没廉耻货来家,也不言语,还和小厮在花园书房里,插着门儿,两个不知干着什么营生。平安这小厮拿着人家帖子进去,见门关着,就在窗下站着了。蛮小厮开门看见了,想是学与贼没廉耻的货,今日挟仇打这小厮,打的[“僚”换“亻”为“月”]子成。那怕蛮奴才到明日把一家子都收拾了,管人吊脚儿事!”
玉楼赶紧劝她:“好说,虽是一家子,有贤有愚,莫不都心邪了罢?”潘金莲可不领情:“不是这般说,等我告诉你。如今这家中,他心肝[月乞]蒂儿偏欢喜的只两个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成日把魂恰似落在他身上一般,见了说也有,笑也有。俺们是没时运的,行动就是乌眼鸡一般。贼不逢好死变心的强盗!通把心狐迷住了,更变的如今相他哩!三姐你听着,到明日弄出什么八怪七喇出来!今日为拜钱,又和他合了回气。但来家,就在书房里。今日我使春梅叫他来,谁知大白日里和贼蛮奴才关着门儿哩!春梅推门入去,唬的一个个眼张失道的。到屋里,教我尽力数骂了几句。他只顾左遮右掩的。先拿一匹红纱与我做拜钱,我不要。落后往李瓶儿那边楼上寻去。贼人胆儿虚,自知理亏,拿了他箱内一套织金衣服来,亲自来尽我,我只是不要。他慌了,说:‘姐姐,怎的这般计较!姐姐拣衫儿也得,裙儿也得。看了,好拿到前边,教陈姐夫封写去。’尽了半日,我才吐了口儿。他让我要了衫子。”
玉楼还想劝和:“这也罢了,也是他的尽让之情。”潘金莲却越说越激动:“你不知道,不要让了他。如今年世,只怕睁着眼儿的金刚,不怕闭着眼儿的佛!老婆汉子,你若放些松儿与他,王兵马的皂隶──还把你不当[入日]的。”玉楼被她逗笑了:“六丫头,你是属面筋的,倒且是有靳道(有主意、不饶人)。”俩人正笑着,小玉来请她们去吃螃蟹,还说要去请李瓶儿和西门大姐。
俩人手拉着手来到上房,月娘和李娇儿正在穿廊下坐,问她们笑什么。潘金莲说:“我笑他爹打平安儿。”月娘说:“嗔他恁乱叫喊的,只道打什么人?原来打他。为什么来?”潘金莲又开始说俏皮话:“为他打折了象牙了。”
月娘是个老实人,没听出弦外之音,还纳闷:“象牙放在那里来,怎的教他打折了?”潘金莲和孟玉楼笑得前仰后合,月娘还催她们说原因,玉楼只能打圆场:“姐姐你不知道,爹打平安为放进白赉光来了。”
月娘这才恍然大悟:“放进白赉光便罢了,怎么说道打了象牙?也没见这般没稍干的人,在家闭着[“僚”换“亻”为“月”]子坐,平白有要没紧来人家撞些什么!”来安在旁边补充:“他来望爹来了。”月娘吐槽:“那个掉下炕来了?望,没的扯臊淡,不说来抹嘴吃罢了。”
过了一会儿,李瓶儿和西门大姐也来了,众人围着桌子吃螃蟹。月娘吩咐小玉:“屋里还有些葡萄酒,筛来与你娘每吃。”潘金莲又开始挑刺:“吃螃蟹得些金华酒吃才好!”接着又说:“只刚一味螃蟹就着酒吃,得只烧鸭儿撕了来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