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盘膝坐下,缓缓闭上双眼。
他沉下心神,神魂深处,那枚“镇”字令牌静静悬浮。他将所有意念,都集中在了那道曾强行挤入他神魂的、来自“七号监狱”的蓝色警告信息流上。
那是一道已经消散的讯息,只留下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因果痕迹。
想要逆向追踪它,无异于一头扎进湍急汹涌、布满暗礁与漩涡的因果之河,去寻找上游的一粒沙。稍有不慎,他的神魂就会被狂暴的因果乱流彻底撕碎、碾成虚无。
但这是他唯一的线索。
没有丝毫犹豫,林尘调动起典狱长的权柄,将自己的神魂,狠狠地撞向了那道幽蓝色的痕迹!
轰!
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沸腾的岩浆,林尘的神魂在接触到因果乱流的瞬间,便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剧痛!
那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存在”本身被撕扯、被剥离、被篡改的恐怖感觉!
无数混乱的画面与信息碎片疯狂涌入他的脑海。他看到西陵云逸斩杀了黄金副官,又看到那一幕凭空消失;他看到石磊的坤土剑完美无瑕,又看到一道裂痕诡异地出现;他看到查理三世的卒年是823,下一秒又变成了824……
他的记忆在被疯狂搅乱,他存在的基石在被动摇。他甚至有一瞬间,连“林尘”这个名字都感到了陌生。
“守住本心!万法皆虚,唯我为真!”
林尘的神魂中,那枚由五行道种与湮灭道种融合而成的至高道种,陡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湮灭的道韵流转,将那些试图污染他神魂的虚假因果尽数抹去,强行在他的神魂周围,开辟出了一片绝对“真实”的领域。
顶着被因果乱流千刀万剐般的剧痛,林尘的神魂化作一道利箭,循着那丝幽蓝色的指引,疯狂地逆流而上!
他穿过了时间的迷雾,越过了命运的节点。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千万年。
当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骤然消失时,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河流”的尽头。
这里没有水,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而在这片虚无之中,他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也让他遍体生寒的一幕。
那是在圣焰城的龙脉囚笼深处,末代帝王查理三世献祭一切的那个瞬间。
他看到,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那属于伊芙琳公主的、纯净而脆弱的灵魂,在贪婪与怨毒的烈焰中,连一声悲鸣都未曾发出,便被彻底烧成了虚无,从盘古大陆的因果层面被彻底抹掉!
她死了。死得干干净净。
然而,就在她灵魂湮灭的地方,她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存在概念”——她的名字、她的血脉、皇室最后的象征、民众记忆里那个纯洁善良的公主形象——这些无形的“概念”,却像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静静地漂浮在虚无之中。
紧接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亿万倍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囚犯意志,从世界监狱的某个裂隙中悄然逃逸而出。
它发现了这具完美的“尸体”。
它如同一只最贪婪、最狡猾的蜘蛛,扑了上去。
林尘眼睁睁地看着那缕意志,以伊芙琳公主的“存在概念”为材料,以盘古大陆的法则为丝线,开始为自己编织一具全新的、完美的、天衣无缝的皮囊。
它编织了她的容貌,编织了她的记忆,编织了她的善良与高贵,甚至编织了她那纯净无瑕的灵魂气息。
它从一开始,就是一缕逃脱的囚犯意志。
所谓的“营救”,所谓的“新生”,不过是它早已写好的剧本的第一幕。
林尘的神魂猛然从因果之河中挣脱而出,他睁开双眼,钟楼外的天色依旧,仿佛只过了一瞬间。
可他的后背,却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终于明白了那句警告的真正含义。
“……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你‘救’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