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暂时停职，对宋梅生而言，不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虽然鸠山彦留有余地，但“接受调查”这四个字，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辛苦争取来的码头管理权眼看要旁落，刚刚建立的渠道可能受阻，更重要的是，一旦贪污的罪名坐实，之前所有的努力和伪装都将付诸东流，等待他的将是枪决或暗无天日的牢狱之灾。
高岛这一招，确实打在了七寸上。
宋梅生被“请”回了他在警察局的办公室，名义上仍是副局长，但门口多了两个鸠山彦直接派来的日本宪兵“站岗”，美其名曰“保护”，实为软禁。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严密监视，未经许可不得随意离开，与外界的联系也变得极其困难。
办公室内，宋梅生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来往的警察和日本顾问，表面平静，内心却如同沸水。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在鸠山彦的调查得出不利于他的结论之前，主动破局。
关键点有两个：一是找到那个卷款潜逃的总务科股长赵有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二是证明高岛提供的那份“实际出货单”是伪造的。后者或许可以通过对质供应商来解决，但前者是死结，人跑了，几乎死无对证。
“必须双管齐下。”宋梅生深吸一口气。他不能亲自行动，只能依靠外线的力量。他首先想到的是王大力。但王大力作为他的头号心腹，肯定也被高岛的人紧紧盯着。
就在宋梅生苦思联络方式时，机会意外地来了。会计股长老钱，拿着几份需要“副局长”签字的例行财务报表，颤巍巍地来请示。这是停职后第一个被允许进入他办公室的下属。
高岛的人对老钱进行了严格的搜身，确认没有携带任何可疑物品后，才放他进去。老钱看起来吓坏了，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将文件放在宋梅生桌上时，手都在发抖。
“副……副局长，这些是……是上个月的报表，您……您过目。”老钱声音发颤，眼神躲闪，不敢看宋梅生。
宋梅生心中一动，老钱的表现不完全是害怕，似乎还带着某种暗示。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文件，快速浏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开支报表。他一边假装审阅，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老钱，外面情况怎么样？”
老钱身体一颤，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王……王队长被看得紧，出不去。不过……他让我捎句话，‘鱼漂动了，但水太浑，要看清楚得等浪平’。”
鱼漂动了？宋梅生立刻明白，王大力已经设法在寻找赵有才了，但阻力很大，情况复杂。“水太浑”说明高岛方面也在积极动作，可能是在灭口或制造更多假证据。
“还有呢？”宋梅生一边在文件上签下名字，一边继续低声问。
“供……供应商‘昌隆号’的老板，昨天下午被特务科的人带走了，现在还没放出来。”老钱补充了一个关键信息。
宋梅生眼神一凛。高岛动作好快！这是要威逼利诱供应商统一口径，坐实他的罪名！
“知道了。”宋梅生将签好的文件推给老钱，声音恢复正常，“老钱，局里的账目一向是你负责，要清晰明白，不能让任何人挑出毛病，明白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老钱一眼。
老钱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点头：“明白，明白！副局长放心，账目一定清清楚楚！”他拿起文件，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老钱走后，宋梅生陷入沉思。王大力的行动受阻，供应商被控制，情况对他极为不利。他必须另辟蹊径。鸠山彦生性多疑，但同时也极其看重效率和能力。或许，可以从“能力”方面入手，反向证明自己的价值和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