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梅生心领神会。等安娜走开,他端起杯子,发现碟子着喝咖啡的动作,塞进了口袋。
在咖啡馆里待了半小时,看了一份无关紧要的报纸,宋梅生才起身离开。回到办公室反锁上门,他迫不及待地展开纸条。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用铅笔简单勾勒的图案:一艘小船的轮廓,船上放着一个箱子,箱子旁边画着一个问号。三号码头旧船坞”。
图案简单,意思却明确:对方同意交易,地点在江边船坞,时间明晚八点。但那个问号,意味着对方要确认交易内容和条件。
宋梅生立刻将纸条烧掉。时间紧迫,他需要马上准备。药品他手上没有,但电池和真空管,他可以先从警察局的备用物资里想办法“借”一点出来作为样品和定金。他叫来小陈,以测试一批老旧通讯设备性能为名,让他从库房悄悄领取少量不同型号的电池和几只常用真空管,并要求绝对保密。小陈没有多问,点头领命而去。
至于钱,宋梅生自己有一些“小金库”,但远远不够。他需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从警察局的账上支取一笔“特别经费”。这需要巧立名目,而且不能引起会计和审计的怀疑。他思考良久,起草了一份关于“增设秘密侦查点及线人费用”的申请报告,金额不大不小,理由充分,递交给了局长。局长对宋梅生近期表现满意,大笔一挥就批了。
第二天晚上,七点五十分。宋梅生没有开车,而是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色棉袍,围着围巾,像个普通的市民,步行来到了约定地点。三号码头旧船坞早已废弃,周围堆满了破烂的木材和废弃的船只骨架,在惨淡的月光和江风的呼啸下,显得格外阴森。
他按照约定,在最大的那个破船坞的入口处,用火柴划亮了一下,随即熄灭。很快,从一堆破船帆布后面,闪出两个黑影。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穿着油腻皮袄的俄国壮汉,满脸络腮胡,眼神警惕。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中国人,像是跟班。
“买东西的?”俄国壮汉用生硬的中文问道,手一直插在皮袄里,显然握着家伙。
“看货定价。”宋梅生镇定地回答,同样用中文。
俄国壮汉使了个眼色,那个瘦小的中国人从身后拖出一个木箱,打开。里面是几盒崭新的电池和几个真空管,型号正是宋梅生需要的。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密封的铁盒。
“这是样品。”俄国壮汉指了指电池和真空管,又拍了拍那个铁盒,“硬货,得加钱。”他说的“硬货”,显然指的是药品。
宋梅生检查了一下电池和真空管,是真货。“硬货什么价?有多少?”
俄国壮汉报了一个高得离谱的价格,然后说:“第一次,量不多,看诚意。”
宋梅生知道这是在试探他的购买力和决心。他没有还价,那样会显得外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准备好的布包,里面是部分现金和那些“借”来的电池真空管样品。“这是定金和样品。我要先看到‘硬货’的成色和渠道的稳定性。下次交易,量和钱,都好说。”
俄国壮汉接过布包,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里面的样品,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你很懂规矩。下次,还是这里,时间另通知。”他收起布包,挥挥手,带着那个瘦小的中国人,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船坞深处。
交易完成得很快,前后不过几分钟。宋梅生没有停留,立刻沿着原路返回。寒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但他的内心却因为迈出了这关键一步而有些发热。渠道初步建立了,虽然代价高昂,风险巨大,但毕竟是打通了一条路。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那个俄国壮汉背后肯定不是安娜本人,而是更隐秘的走私网络。安娜在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介绍人?担保人?还是分一杯羹者?而那个“硬货”药品,又是否能真的搞到?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回到相对安全的公寓,宋梅生脱下棉袍,感到一阵疲惫。与这些游走在黑暗边缘的人打交道,比应付十个鸠山彦还耗神。他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