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从王股长这里旁敲侧击，看看是否有大规模搜捕或行动的迹象，这或许能间接反映“老木”是否安全。
王股长挠挠头：“新鲜事儿？没啥吧……哦对了，听说侦缉队那帮人这两天跟打了鸡血似的，到处转悠，说是上面下了命令，要严查非法无线电信号什么的，抓了几个私自听短波收音机的倒霉蛋，抄走了好几台收音机，搞得人心惶惶。要我说，就是闲的！听个广播能听出啥来？”
非法无线电信号！宋梅生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查的是民用收音机，但这很可能意味着敌人的无线电侦测部门正在加大活动力度，甚至可能已经探测到了某些可疑信号，组织的电台静默极有可能与此有关！
“净瞎搞！”宋梅生表面上附和着骂了一句，“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抓几个真正的捣乱分子。行了，你去忙吧，我看完这份报告。”
打发走王股长，宋梅生的心情更加沉重。情况很可能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敌人的无线电监测在加强，组织的电台要么是出于安全起见主动静默，要么就是遭到了破坏。无论是哪种情况，短期内恢复联系的可能性都很低了。
他现在真正成了断线的风筝。口袋里的胶卷，从宝贵的财富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晚上，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参加和铁路局李科长的饭局。酒桌上推杯换盏，笑语喧哗。李科长喝得满面红光，又开始吹嘘铁路局如何重要，调度如何精密。
“宋科长，不是跟你吹！”李科长拍着胸脯，“就咱们哈尔滨站，每天多少车进来，多少车出去，拉的是人还是货，什么时候走，走哪条线，全在调度所那几张图上！那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比你们警察局抓小偷可复杂多了！”
若是平时，宋梅生会顺着他的话套取更多信息。但今晚，他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敷衍地笑着，脑子里却在飞速思考：电台静默，情报送不出去，但这军列时刻表是有时效性的，必须尽快发挥作用。他不能被动等待。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既然无法通过组织渠道传递，能否利用敌人内部的矛盾，或者制造某种“意外”，让这份情报以一种间接的方式，去干扰甚至破坏日军的运输计划？
比如，能否将部分信息，巧妙地泄露给军统？或者，利用安娜的苏联渠道？但这其中的风险极大，一旦操作不当，不仅自己会暴露，还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所以说，干我们这行，得心细如发！”李科长还在滔滔不绝。
“是啊，李科长说得对，心细如发。”宋梅生端起酒杯，强行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脸上重新堆起熟练的应酬笑容，“来，我再敬您一杯，以后铁路上的事，还得您多指点！”
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在电台恢复联系之前，他每一个决策都必须依靠自己的判断。他不再是单纯的指令执行者，而是需要独立做出战略判断的潜伏者。这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考验。
宴席散场，宋梅生独自走在寒冷的夜街上，酒意被冷风一吹，消散无踪，只剩下清醒的冷静和沉重的责任。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天幕，仿佛能感受到那无形的电波正在空中激烈地交锋。
静默，是为了更安全的发声。“喀秋莎”必须学会，在绝对的寂静中，独自判断方向，并发出致命的一击。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胶卷，目光变得越发锐利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