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继续焱的第一人称叙述)
“……我最近……在关注一个很稳妥的理财项目,是我一个在投行工作的‘朋友’内部推荐的,门槛不高,收益很稳定。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一起……”
“理财项目”。
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铁钉,狠狠烫进了我的耳膜,瞬间将我从那个由甜言蜜语和虚幻未来构筑的云端,狠狠拽回冰冷坚硬的现实地面!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流回心脏,撞击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手脚瞬间冰凉,刚才还沉浸其中的温情和依恋,被一种彻骨的寒意彻底取代。
来了。
真的来了。
和警察描述的一模一样!和那些网络案例血淋淋的教训如出一辙!
之前所有的自我欺骗、所有为他寻找的借口、所有强行压下的不安,在这四个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不堪一击。那层精心维持的、名为“灵魂伴侣”的华丽画皮,被这句看似不经意的提议,撕开了一道再也无法忽视的、狰狞裂口。
电话那头,他似乎察觉到了我异常的沉默,语气变得更加温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焱?怎麽了?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或许能让我们未来的经济基础更稳固一些,我不想你以後再为物质的事情担忧。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我们……”
“我们什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乾涩,冰冷,带着连我自己都陌生的平静。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後怕、被愚弄的愤怒,以及一种近乎虚脱的清醒。
他顿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在他预设的剧本里,我此刻应该是被他的“为未来打算”而感动,或者至少是好奇地追问细节。
“长风,”我打断他可能酝酿的进一步说辞,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或者,我该叫你什麽?张三?李四?还是某个诈骗团伙的流水线编号?”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连那惯常的、细微的电流杂音似乎都消失了。
我继续说道,声音因为压抑着愤怒和颤抖而显得有些扭曲:“旅行作家?自由摄影师?寻找灵魂共鸣?编得真好,真的。你们这套剧本,打磨得很熟练吧?针对我这种刚受过创伤、极度缺爱、渴望救赎的目标,是不是成功率特别高?”
“焱,你……”他试图开口,声音里那伪装的温柔终於出现了一丝裂痕,带上了几分慌乱和强行镇定,“你到底在说什麽?是不是听到什麽闲言碎语了?还是……那个梦让你……”
“别再提那个梦!”我厉声打断他,积压了数月的恐惧、怀疑、自我厌恶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也别再用你那恶心的声音叫我的名字!警察已经找过我了!你们这套‘杀猪盘’的把戏,该结束了!”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了。几秒钟後,那原本温柔磁性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明显电子合成痕迹的、毫无感情的语调:
“既然如此,那没什麽好说的了。再见。”
“嘟——嘟——嘟——”
忙音响起,乾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他挂了。
或者说,那个名为“长风”的虚拟人格,被后台操作员一键下线了。
我握着手机,听着那单调的忙音,浑身脱力地滑坐在地板上。没有眼泪,只有一种劫後余生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