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
我的朋友焱,最近接了个棘手的项目,需要和他的老板曹总亲自驱车前往山东洽谈。曹总年近五十,是个典型的实干派,精力旺盛,不信鬼神,只信效率和合同。焱作为得力下属,自然成了这趟长途驾驶的陪同者。
出发时天色尚早,黑色的SUV驶离喧嚣的都市,融入华北平原初冬的萧瑟景致中。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收音机里播放着路况信息,气氛还算轻松。曹总坐在副驾,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地处理着邮件,偶尔就项目细节与焱交谈几句。
然而,随着路程推进,尤其是当导航提示他们逐渐接近沂蒙山区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开始如同车窗外的暮色般,悄然弥漫开来。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垮远处起伏的山峦。山体呈现出一种沉郁的黛青色,植被稀疏,裸露的岩石如同巨兽的骸骨,在薄暮中沉默矗立。公路像一条灰白的带子,蜿蜒着深入这片古老而沉默的土地。偶尔路过一些村庄,低矮的房屋炊烟袅袅,却莫名给人一种时光在此停滞的错觉。
“这沂蒙山,看着还挺有气势。”曹总从文件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望向窗外,“就是感觉……有点闷得慌。”
焱点了点头,他也有同感。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压抑,空气中仿佛流淌着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东西,让呼吸都变得不那么顺畅。这与他之前去过的其他名山大川感觉截然不同,少了几分灵秀,多了几分……苍凉与厚重,仿佛每一寸土地下,都埋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天色渐晚,按照计划,他们需要在山区边缘的一个服务站稍作休整,加油,并换人驾驶。
服务站规模不大,显得有些冷清。几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停车区,建筑风格是十几年前那种常见的白色瓷砖贴面,如今已布满污渍和裂纹。除了他们,只有寥寥几辆大货车停靠在远处,司机们或许在驾驶室里打着盹。
曹总将车停稳,解开安全带,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下去放放水,抽根烟,醒醒神。小焱,你把油加了。”
“好的,曹总。”焱应道,看着曹总推开车门,裹紧了大衣,朝着服务站主建筑旁那个指示着洗手间方向的阴暗角落走去。
不知为何,看着曹总略显疲惫的背影消失在那个昏暗的入口,焱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那洗手间所在的位置,仿佛是整个服务站光线最黯淡、气息最沉滞的角落,像一张沉默的、等待着什么的嘴。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无稽的联想,暗自嘲笑自己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也开始疑神疑鬼了。他下车,走到加油机旁,开始操作。
初冬的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呼啸着穿过空旷的服务站,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加油机的数字缓慢地跳动着,在这寂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一点点过去。加完油,焱回到车上等了快十分钟,还不见曹总回来。他不由得有些担心,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
“这什么鬼地方,连信号都没有。”他嘀咕着,决定下车去找找。
就在他推开车门的瞬间,山风恰好卷来一阵更猛烈的气流,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陈旧消毒水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般的腐朽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