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着纸壳子的大彩电、锃光瓦亮的缝纫机、绑得结结实实的崭新自行车,还有那惹眼的冰箱和洗衣机。
引得村口闲坐的老头老太太们伸长了脖子看,那眼神里的羡慕嫉妒。
小刀单手把着方向盘,嘴里叼着烟,一路上的心情,混杂着一种无奈的得意。
想着虎头那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把人家丹丹的肚子搞大了,他非但不恼,反而有点想笑。
这小子,念书是块废料,可这点“能耐”,倒真随了他这个老子,遇见可心的姑娘,绝不含糊,该下手时就下手。
他自个儿在心里给儿子找补:挺好,起码没赔本!不像有些人,吭哧吭哧念了十几年书,最后好工作捞不着,科学家当不成,理想喂了狗,连个媳妇都讨不上,忙活半辈子,还是个光棍司令,屁也没落下。
这么一想,他竟生出几分“我家有儿初长成”的诡异欣慰感。
车子酷嗤一下刹在自家院门口,尘土飞扬。小刀跳下车,刚想吆喝儿子们出来卸货,却一眼瞥见大儿子虎头,正蔫头耷脑地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地里,双手抱膝,脸拉得老长,活像谁欠了他八百吊钱。
新媳妇丹丹挺着还不显怀的肚子,安静地坐在他旁边。
二虎、三虎,还有大乔家的大龙、亚龙,四个半大小子正围在一起,唾沫横飞地争论《射雕英雄传》里欧阳锋和黄药师谁更厉害,郭靖那降龙十八掌到底能打出几条龙来,吵得面红耳赤。
京茹系着围裙,在厨房门口“哐哐”地剁着肉馅,准备晚上蒸大包子。听见车响,她扬起脸,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看到小刀盯着虎头那不善的眼神。
“没听见车响?过来卸车!把这些东西都搬进虎头结婚的新房里去!”小刀嗓门洪亮,带着一家之主不容置疑的权威。
儿子多这时候就显出了好处,呼啦啦围上来,七手八脚开始搬东西,个个力气都不小。小刀没动,走到虎头跟前,上下打量着他:“怎么了这是?拉着个驴脸,给谁看呢?”
京茹赶紧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来,脸上堆着笑,冲淡这紧张气氛:“没啥大事!老大今天早晨去老蔫叔家开的代销点退蜂蜜罐子,买的时候八块钱一罐蜜,罐子押金三块。虎头非说他那会儿交的是五块押金,老蔫不认账,只肯退三块。俩人吵吵起来,虎头一气之下,把罐子摔人家店里了,得,三块钱也没落着。”
虎头抬起头,梗着脖子,一脸不服不忿:“爸!老蔫就是个老蔫坏!他坑我!明明多收了我两块钱!”
小刀没接话,从兜里摸出烟盒,自己叼上一支,又抽出一支递给虎头,眼神没什么温度:“现在,抽吗?”
虎头愣了一下,看着递到眼前的香烟,心里莫名一颤。这是他爹第一次,用这种近乎平等的态度对他,不再是小时候动不动就抽皮带。他摇摇头,声音低了些:“不抽。”
小刀把烟收回,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虎头心上:
“先把东西搬进屋。丹丹,”他转向儿媳妇,“你去看着安置,以后跟虎头过日子,多提点着他。脾气大能当饭吃?你摔了罐子,除了听个响,落着啥了?
他坑你两块,怎么不坑别人?还不是看你小子脸上就写着‘好骗’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