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那张洒金请柬,静静地躺在长春仙馆的书案上,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苏荔指尖微颤。皇后乌拉那拉氏“凤体渐愈”,设宴赏荷,特邀懿贵妃务必莅临。言辞恳切,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皇后不再满足于背后的暗箭,要亲自下场了。这场“赏荷宴”,绝非品茗闲话那般简单。是试探,是警告,是摊牌的前奏,更可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苏荔几乎能想象到,御花园的荷塘边,皇后那张温婉含笑的面具下,藏着怎样的杀机。
云珠和抱琴等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色。皇后的手段,她们见识过,当年年贵妃何等嚣张,最终也落得那般下场。如今娘娘刚晋贵妃,圣眷正浓,皇后便迫不及待地出手,其心可诛。
“娘娘,这宴……怕是宴无好宴。”云珠低声提醒,眉宇紧锁。
苏荔拿起请柬,指尖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纹路,神色平静无波:“皇后娘娘凤体康健,设宴同乐,是六宫的喜事。本宫身为贵妃,岂有不去之理?”
不去,便是示弱,是心虚,是公然打皇后的脸,正中对方下怀。去,则步步惊心,一言一行皆在对方算计之中。
“可是娘娘,皇后娘娘此番定然不怀好意,万一在宴上……”抱琴也满是担忧。
“没有万一。”苏荔打断她,声音沉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后要演这出‘姐妹情深’,本宫奉陪便是。”
她放下请柬,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枝叶繁茂的石榴树,目光深邃。皇后选择在此时发难,时机拿捏得极准。前朝年羹尧案余波未平,雍正心力交瘁,无暇过多顾及后宫暗涌。自己新晋贵妃,地位未稳,羽翼未丰。正是她最容易被攻破的时候。
但皇后也并非全无破绽。她如此急切,正说明她感到了威胁,感到了苏荔暗中调查带来的压力。她坐不住了。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云珠,”苏荔转身,语气果断,“三件事。第一,回复坤宁宫,说本宫届时定准时赴宴,谢皇后娘娘厚爱。”
“第二,仔细检查我们库房里,可有什么拿得出手、又不易做手脚的礼品?要既不显寒酸,又不至过于扎眼。本宫要带去作为觐见之礼。”送礼是礼节,也是试探和自保。东西要经得起查验,避免被栽赃。
“第三,”她压低了声音,目光锐利,“让我们的人,这三日盯紧御花园,尤其是宴席预设地点周围,任何人员调动、器物摆放的异常,哪怕是一盆花的位置移动,都要立刻报我。还有,坤宁宫近日出入人员,特别是与御膳房、太医署有接触的,加倍留意。”
“是!娘娘!”云珠凛然应下,匆匆去办。
苏荔重新坐回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开始梳理思路。面对皇后的阳谋,慌乱和恐惧毫无用处,唯有绝对的冷静和周全的准备,方能险中求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