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严防死守之下,风波依然悄然而至。
这日,孙太医照常请脉。
他三指搭上苏荔腕间,凝神细品,眉头却渐渐蹙起,诊脉的时间比平日长了许多。苏荔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良久,孙太医收回手,面色凝重,起身对侍立一旁的云珠道:“请姑娘暂且回避,老朽有要事需单独禀告娘娘。”
云珠脸色一白,担忧地看了苏荔一眼,依言退下,并屏退了左右。
殿内只剩下二人。苏荔强自镇定,问道:“孙太医,可是脉象有异?”
孙太医压低了声音,语气严肃:“娘娘明鉴。今日脉象,滑利依旧,显示龙胎尚安。然……细察之下,尺脉略见沉涩,关脉微浮,似有外邪扰动胎元之象。
且娘娘今日是否觉口中微苦,午后略有烦热?”
苏荔心中一凛!孙太医所言症状,她确实有轻微感觉,只以为是孕期寻常反应!“确有些许
。太医之意是……?”
“娘娘近日饮食用药,皆由老朽亲自把关,按理不应有失。”孙太医目光锐利,“老斗胆请问娘娘,近日可曾接触过什么……平日不常用之物?或是……闻过什么特别的气息?”
特别的气息?苏荔脑中飞速回想。饮食、用药、物品皆严格管控,唯有……
她忽然想起,昨日皇后宫中派人送来两盆新开的茉莉,说是花香清雅,可怡情养性。
花盆和泥土都经粘杆处查验过,并无问题。
茉莉香气她也熟悉,并未觉异常。
但此刻被孙太医一问,她猛然警觉——那茉莉香气似乎比往常浓郁些许,且带着一丝极淡的、说不清的甜腻感!当时只以为是新品种,未加在意!
“昨日……皇后娘娘赏了两盆茉莉。”苏荔的声音有些发干。
孙太医眼中精光一闪:“茉莉本无碍,然……若花匠在培土时,掺入微量‘闹羊花’的根汁,其气味的些微变化,常人难辨。
此物性热,少量闻之,于常人无妨,但于孕妇……尤其体质敏感者,日积月累,可致胎热不安,甚者……”
苏荔浑身冰凉!竟又是如此阴毒隐蔽的手段!借花送香,杀人无形!
若非孙太医医术精湛,察觉脉象中极其细微的异常,她根本无从察觉!
“此事……可否确证?”苏荔声音微颤。
“目前仅为老朽依脉象推测。”孙太医谨慎道,“若要确证,需查验那茉莉花土。但……此举恐惊动送花之人。”
苏荔瞬间明白了孙太医的顾虑。
直接查验,等于公开怀疑皇后,若无确凿证据,便是大不敬之罪。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本宫知道了。
有劳孙太医。今日脉案,可否……暂记为‘胎象平稳,唯心火稍旺,宜静养’?”
孙太医深深看了苏荔一眼,明白了她的意图——按兵不动,暗中警惕。
他躬身道:“老朽明白。娘娘放心,老朽会调整药方,加入些许清热安胎之品,以作防范。
日后于饮食起居,还需更加仔细。”
“有劳太医。”苏荔感激道。
孙太医退下开方。苏荔独自坐在榻上,望着窗外那两盆开得正盛的茉莉,心中寒意彻骨。
皇后的手段,果然更高明,更令人防不胜防!这次是茉莉,下次会是什么?熏香?胭脂水粉?还是……身边某个看似忠心的宫人?
她意识到,仅仅被动防御是远远不够的。这座“城池”看似坚固,却难防这种渗透式的软刀子。
她必须拥有更敏锐的“嗅觉”,更主动的预警机制,甚至……必要时,需要借力打力。
她轻轻抚上小腹,低声道:“孩子,别怕。额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这场“守城战”,她必须赢。
而胜利的关键,或许在于如何利用好雍正这座最强大的“靠山”,以及……她手中那本日益详尽的《养胎起居注》。
那里面记录的,不仅是她的身体状况,也可能成为将来反击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