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的异常点在不断增加,虽然每个点都微不足道,但汇聚起来,却让她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尤其是,她发现库房近期的“废旧物品处理”记录中,有几批“破损瓷器”和“朽坏木材”的出库量明显增加,处理方式标注为“运往城外焚化”。
破损瓷器?她想起之前库房失窃案中提到的瓷器丢失……难道是在处理“证据”?
但她依旧克制着,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这天傍晚,苏荔下班后,像往常一样准备回住处。
路过花园僻静处时,她无意中看到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用麻布盖着的、沉甸甸的箱子,鬼鬼祟祟地往后门方向走。
其中一个太监的侧影,让她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是……福晋院里一个做粗活的低等太监?
他们抬的是什么?为何如此隐秘?
苏荔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一个“可视”的线索!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止步,勿视”的警告立刻在耳边响起。
她强行压下跟上去的冲动,快步离开。
但那一幕,像一根刺,扎在了她心里。
回到住处,她坐立不安。
数据的异常,加上亲眼所见的可疑行径,都在指向一个结论:府内正在发生着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而且与福晋院有关!
她到底该怎么办?继续装聋作哑?万一真出了大事,她这个“数据管家”会不会因为失察而被牵连?
主动上报?以什么理由?凭数据波动和猜测吗?那只会被当成疯子或别有用心!
就在她焦灼万分之际,窗外再次传来了那熟悉的、有节奏的叩击声。
笃,笃笃。
苏荔浑身一僵!又是他(她)!
这次,她没有犹豫,立刻走到窗边,低声问:“谁?”
窗外沉默了片刻,传来那个沙哑的声音,这次带着一丝急促:
“水至清则无鱼。账目太干净,亦是破绽。明日核对浆洗房支领皂角、碱面簿,留意‘福晋院’、‘减量’。”
话音未落,脚步声已迅速远去。
苏荔愣在窗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水至清则无鱼?账目太干净也是破绽?
这是在点拨她!告诉她福晋院可能在用“异常节俭”来掩盖某些活动!而突破口,在浆洗房支领的清洁用品上!福晋院减少了皂角碱面的用量?为什么?是因为某些需要清洗的东西变少了?还是……清洗方式改变了?
这个神秘人,再次在关键时刻,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一条可以通过“合规核查”去间接验证猜测的路!
苏荔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意识到,“止步勿视”也许不是绝对的。对方警告她不要主动窥探秘密,但并没有禁止她履行正常的稽核职责!
如果她在例行公事中,“偶然”发现了问题,那就不算“违禁”!
第二天,苏荔强压住激动,如常来到账房。
她像往常一样处理公务,等到下午,才看似随意地拿起浆洗房的支领簿,开始核对。
她重点查看福晋院的记录。
果然!近两个月,福晋院支领的皂角和碱面数量,相比去年同期,减少了近三成!事由记录是“主子吩咐,节俭用度”。
节俭用度?浆洗洗衣的消耗,能节俭这么多?除非……换洗的衣物大幅减少,或者,清洗的不是寻常衣物!
苏荔按捺住激动,不动声色地将这个发现记录在常规的稽核备注中,用语客观平实:“福晋院本季度浆洗用品领用同比减三成,事由为节俭,已登记。”
她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只是客观记录事实。
然后,她将簿子合上,继续其他工作。
然而,她的心中已经翻江倒海。
福晋院减少浆洗用量,加上之前减少的炭火用量,以及异常的文具采购……这些数据碎片,正在拼凑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画像:福晋院里,可能在进行一项活动,这项活动减少了常规的衣物换洗和取暖需求,但增加了书写和某种特殊消耗(暗红粉末?)。
这项活动,需要保密到如此地步吗?
她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但也越来越危险。
下班前,高毋庸突然来到账房,脸色凝重。
他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苏荔身上:“钮钴禄氏,你随咱家来一趟。贝勒爷有件紧急的差事,要交给你办。”
紧急差事?在这个敏感时刻?
苏荔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嗻!”她连忙应道,跟着高毋庸走出账房。
高毋庸没有去书房,而是带着她径直走向府邸深处,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守卫森严的院落。
苏荔的心跳越来越快。
贝勒爷到底要她办什么差事?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