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事”?这范围可就广了。既是让他汇报账房异常,也是暗示他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苏荔看着小禄子惊恐无助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这孩子本质不坏,只是身不由己,成了权力博弈中的一颗棋子,随时可能被牺牲。
自己现在的处境,又何尝不是如此?
同是天涯沦落人。
硬逼他或排斥他,只会把他推向高毋庸,对自己更不利。
或许……可以尝试争取他?至少,让他不敢轻易出卖自己。
苏荔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同情:“小禄子,我知你不易。在这府里,咱们都是底下当差的人,身不由己。以往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往后你在我手下当差,只需记住一点:谨守本分,做好分内事,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同,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能说。只要你安分守己,我自会护你周全。可你若心存妄念,或受人指使,行差踏错……”
她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那后果,恐怕就不是挨打关黑屋子那么简单了。孙公公的下场,你是看到的。”
恩威并施,既给予安全感,又施加威慑。
小禄子吓得连连点头:“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姑娘对奴才有恩,奴才绝不敢做对不起姑娘的事!奴才一定谨守本分,好好当差!”
“起来吧。”苏荔淡淡道,“把眼泪擦干净,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嗻!嗻!”小禄子慌忙爬起来,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脸。
经过这番交谈,小禄子对苏荔的恐惧中,似乎掺杂了一丝依赖和感激,态度恭敬了许多。
苏荔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稳定。小禄子终究是高毋庸的人,忠诚度有限。
但至少,短期内,他应该不敢主动害自己。
这就够了。
接下来的几天,账房的工作恢复了常态。
小禄子学习很快,做事也认真,逐渐熟悉了流程。
苏荔对他既不特别亲近,也不刻意疏远,保持着一个上级对下级正常的指导距离。
她暗中留意,小禄子确实没有异常举动,汇报给高毋庸的,估计也只是些账房日常。
钱公公对苏荔更加倚重,几乎将重要的账目稽核都交给她处理。
府里关于苏荔“扳倒”孙公公的传闻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对她专业能力的认可和几分敬畏。
李氏院那边异常安静,再没有送来任何有疑点的大额票据,仿佛真的“勤俭持家”了起来。
福晋院的开支也一如既往的规整。
表面上看,一切风平浪静。
但苏荔却从这种过分的平静中,嗅到了更深的不安。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可怕。
她不敢放松警惕,更加仔细地稽核每一张票据,尤其是李氏院和福晋院的日常用度。
这天,她在核销福晋院一批采购绣线的票据时,再次注意到了那种极细微的、带着特殊气味的暗红色粉末,沾在票据背面。
这一次,她悄悄用干净的纸片蘸取了一点,密封收好。
同时,她发现福晋院近期采购的一种名为“松烟墨”的墨锭,数量有所增加,事由是“福晋抄经所用”。
松烟墨……气味清烈,色泽乌黑,耐保存,是抄写重要经卷的常用墨。
福晋抄经,为何突然需要增加松烟墨的用量?而且,这种墨的气味,与那暗红色粉末的气味,似乎有某种微妙的关联?
苏荔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福晋院里,到底在做什么?
她隐隐觉得,这看似平静的四爷府,水下正涌动着更危险的暗流。
而她自己,虽然暂时安全,却仿佛站在一块浮冰上,不知何时,冰面就会碎裂。
这天傍晚,苏荔核对完最后一批票据,准备下班。
小禄子凑过来,小声禀报:“姑娘,库房那边今日入库了一批新到的江南贡缎,刘……新来的库房张公公说,请您明日得空去核对一下账目和实物。”
江南贡缎?苏荔心中一动。这类高档料子,通常是按例赏赐给各院主子或用于重要场合的。
“知道了。”苏荔点点头。
她看着小禄子恭敬退下的背影,又想起福晋院那异常的松烟墨和神秘的粉末。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明日核对贡缎,或许……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