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小强的独处与部落的挣扎中流逝。覆盖山野的厚重积雪慢慢消融,露出底下枯黄的地表,以及零星点缀的、怯生生的绿意。
冬天,这个依靠储存和忍耐的季节,终于显露出离去的迹象。
然而对于太阳部落而言,这个冬春之交却感受不到任何新生的喜悦。圣犬小强离去时留下的精神创伤,并未随着时间愈合,反而如同潜伏的病灶,在气候转换的脆弱时期,猛烈地爆发出来。
整个冬天,部落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机械般的氛围中。在石爪几次近乎狂暴的怒吼和巫强打精神的督促下,基本的生存活动得以维持。狩猎队依旧外出但效率大减,失去了小强敏锐的指引和预警,他们往往空手而归或收获寥寥,更多时候是依靠巨虎偶尔带回的猎物作为补充。采集几乎停滞,女人们只是麻木地处理着储存的、日渐减少的根茎和干果。壁炉里的火勉强维持着不灭,但那份温暖似乎无法驱散人们心头的寒意。
最重要的,是那种“精气神”的流失。人们不再歌唱,很少交谈,眼神交汇时也多是麻木与悲观。孩子们不再嬉闹,他们安静地跟在母亲身边,早早地体会到了生存的沉重。对圣犬的怀念和对自己行为的悔恨,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的隐痛。部落就像一艘失去了舵手的船,在冰海中随波逐流,勉强维持着不沉没,却不知航向何方。
当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滋润着干渴的土地时,危机也悄然而至。
起初,是几个身体本就相对虚弱的孩子和老人开始出现轻微的症状:咳嗽,流涕,精神萎靡。在季节交替之时,这很常见,巫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吩咐熬煮了一些常用的、预防风寒的草药汤,分发给出现症状的人。
但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
草药汤似乎并未起到作用。咳嗽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在部落里如同传染一般,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这个行列。症状也在迅速加重。从轻微的咳嗽,发展到剧烈的、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的阵咳;从清涕变成浓稠的黄绿色鼻涕;发热也接踵而至,额头滚烫,身体却感到一阵阵发冷,牙齿打颤。
不过短短几天,生病的人数就超过了部落的一半!而且,这次疾病似乎格外“偏爱”青壮年。连一向健壮如牛的石爪,也未能幸免。他发起高烧,浑身肌肉酸痛无力,连石斧都几乎握不稳,只能虚弱地躺在洞穴里,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呻吟声,心急如焚,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巫的洞穴,几乎成了临时的“病房”。她和阿雅,以及少数几个尚未病倒的妇女,忙得脚不沾地。她们不断地用冷水浸湿的兽皮为高烧的人擦拭额头降温,熬煮着一锅又一锅似乎毫无用处的草药汤,清理着病人呕吐和排泄的污物。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汗味和病气,令人窒息。
“巫……咳咳……水……”一个年轻的猎人烧得满脸通红,嘴唇干裂,虚弱地呻吟着。
“阿雅,快,把那边捣好的药泥拿过来!”巫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她的眼底布满了血丝,连续数日的操劳和内心的焦虑,让她也显得摇摇欲坠。
阿雅瘦小的身影在病人中间穿梭,她强忍着对疾病的恐惧和失去圣犬的悲伤,努力帮助巫。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看着平日里强壮如山的叔叔们此刻痛苦呻吟,看着熟悉的伙伴们小脸烧得通红,无助和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她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更加想念那道白色的、总能带来奇迹的身影。“小强……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啊……”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部落的运转彻底瘫痪了。没有人狩猎,没有人采集,没有人照料开始复苏的田地,甚至连维持洞**清洁和烧水的人都手不足。储存的食物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而新的补充却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