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风牌位入祀忠烈祠的香火气,尚未在皇宫上空完全散去,另一股无形的硝烟,已悄然弥漫于朝堂之上。
金銮殿内,气氛与前几日相比,已然迥异。
那场关于“忠奸”、“孝道”的激烈争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只剩下一种压抑的、山雨欲来的平静。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水面之下,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奔腾。
承德帝端坐龙椅,冕旒后的目光,不再有之前的犹豫或权衡,只剩下帝王的冷厉与决断。
太后的亲自下场,林清风案的最终定论,如同给了他最锋利的尚方宝剑,也搬开了他心中最后一块顾忌的巨石。
他不再需要平衡,不再需要隐忍。
“众卿可有本奏?”皇帝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短暂的沉默后,御史台一位向来以刚直着称的御史,率先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洪亮:
“臣,弹劾刑部侍郎郑源,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于林太师一案中,收受巨额贿赂,构陷忠良!此为查获的账册抄本及部分证人供词,请陛下御览!”
一份奏折被内侍接过,呈递御前。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紧接着,又一位官员出列:
“臣,弹劾吏部给事中王焕,卖官鬻爵,任人唯亲,与端王府过往甚密,多次利用职权,打压异己!证据在此!”
“臣,弹劾京畿守备副将赵乾,暗中与端王府护卫统领勾结,私调兵马,意图不明!此乃往来密信!”
“臣,弹劾……”
一道接一道的弹劾奏章,如同蓄势已久的利箭,从不同的角度,精准地射向端王经营多年的势力网络。
弹劾的罪名,从贪腐到渎职,从结党到不法,证据或详实或确凿,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酝酿和准备。
被点到名字的官员,面色惨白,汗出如浆。
有人试图辩解,声音却在皇帝冰冷的目光和同僚们避之不及的沉默中,显得苍白无力。
有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郑源脸色灰败,他看向站在文官首位,始终垂眸不语的端王,希望主子能出言维护。
然而,端王慕容渊如同老僧入定,对身后此起彼伏的弹劾声,置若罔闻。
只是那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承德帝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拿起一份奏折扫上几眼。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等弹劾的声音暂告一段落,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
“郑源。”
郑源浑身一颤,噗通跪倒:“臣……臣在!”
“御史所劾,你可有辩解?”
“陛下!臣冤枉!此乃构陷!是有人……”
“构陷?”皇帝打断他,拿起那本账册抄本,随手翻了一页,“这上面记录的你于天佑十二年,收受江南盐商十万两白银,将一死囚替换顶罪,也是构陷?”
郑源如遭雷击,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剥去官服,押入天牢,交由三法司会审。”皇帝声音冷漠,没有丝毫波澜。
如狼似虎的殿前侍卫上前,毫不客气地剥去郑源的官帽官袍,将他拖拽下去。
那绝望的哀嚎声回荡在大殿,让所有端王党羽心惊肉跳。
“王焕。”
“赵乾。”
“……”
皇帝一个个点名,依据弹劾的证据,或罢官,或流放,或下狱。
每一次裁决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隐忍多年,此刻动起手来,又快又狠,精准地剔除着端王安插在朝中的爪牙。
端王依旧沉默地站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看出他内心翻涌的滔天巨浪和几乎无法抑制的怒火。
他知道,皇帝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太久太久。
林玥儿的出现,林清风的平反,不过是给了皇帝一个最完美、最不容置疑的借口。
他不能争辩,不能反抗。